公孙丑没有说话,他把药箱往膝盖上一放,打开箱盖,取出一小樽药水,在手上摇了几摇,然后打开瓶盖,撕了一小团棉花,醮着药水,往脸上擦去,一面又把小瓶随手递给了万有全。
万有全也和他一样,用棉花醮了药水,往脸上拭抹。
俞惊尘看得心中不禁一动,莫非公孙丑和万有全两人的脸上,全都经过易容,并非他们本来面目?”
两人经过一阵拭抹之后,果然容貌有了极大的改变!
鬼医公孙丑本来生成的鼠目,酒糟鼻,现在全改观了,变成了一个尖瘦脸(他本来也尖瘦脸)的清癯老者,他两撇鼠须,当然还是一样,但人就没有公孙丑那么猥琐了。
万有全本来脸色苍白,目光如豆像个篾片,现在却变成了脸貌白皙,双眉清秀,目有神光,而且英气逼人的中年人了。
公孙丑长长舒了口气,叹息道:“在下二十多年来,直到今天,才算还我本来面目了。”
万有全朝俞惊尘夫妇拱手作了个长揖道:“属下也有二十多年,掩盖面貌,不敢以真面目见人,为的是怕一统门那老贼不肯放过属下,还请主人和夫人多多原谅。”
假靖一道人目睹两人洗去了脸上易容药物,身躯一阵颤动,失声道:“你们两个,果然会是宫九畴、樊友泉!”
原来鬼医公孙丑原名叫做宫九畴,万有全的原名叫做樊友泉!(从现在起,就称他们原名了)
樊友泉哈哈大笑道:“黎阿毛,你总算认出咱们来了,那很好,你是昔年侍候先师的道童,大概对咱们教中的规矩,知道得很详细,咱们师兄弟想知道的事情,你就好好回答,还可有一线生机,若是想隐瞒什么,那就教你尝尝‘魔火焚心’,把你一身血肉,慢慢烧成灯尽油干,至少也要烧你七七四十九天,你该知道咱们说得出,做得到,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黎阿毛嗒然若丧,点头道:“我知道,我并不想你们放我一线生机,我知道对不起老师傅,我只求你们等话问完了,给我一个痛快,只要我知道的,我绝不隐瞒,你们要问什么,只管问吧!”
宫九畴点点头道:“好,你先说说先师是怎么死的。”
黎阿毛道;“老师傅死因,我实在不清楚,只是那天晚上,我听到老师傅大叫一声,急忙赶进房去,看到老师傅倒卧在地上,人已昏迷过去,但口中鲜血还是不停的涌将出来,我心里又急又怕,急忙去把头领请来,他用手连拍了老师傅几处大穴,血是止住了,但老师傅却没有醒过来,据头领说,老师傅练‘逆天神功’,走火入魔,以致控制不住气血,逆血上冲,失血过多而死,嘱咐我不可声张……”
樊友泉道:“老贼可能在先师饮食之中下了散气败血的药物亦未可知,你是伺候之人,会不知道么?”
黎阿毛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师傅和头领在丹室中练制一种丹药,服了可以使人长生不老,那丹室之中连我也不准进去,老师傅可能是服了那丹药致死的。”
宫九畴道:“这就对了,丹炉必须有人看守,不许你进去,那就是说只有老贼和先师两人轮流守护,他就有机会可以做手脚了。”
樊友泉道:“好,现在该说说你自己了,什么时候奉派充当西路令主的?”
黎阿毛道:“就是老师傅仙去之后,头领交给我一册终南派手抄本的剑谱,要我勤加练习,我足足练了两年,头领才交给我一张面具,要我随同俞副总管去终南……”
樊友泉问道:“俞副总管是谁?”
黎阿毛道:“俞副总管就是俞祥贵,这人是头领的智囊,所有大小事儿,都是他出的主意,头领对他言听计从。”
樊友泉道:“后来呢?”
黎阿毛道:“咱们赶到终南,也不知俞副总管使了个什么计,把靖一道人擒走,我就这样接替了靖一道人。”
樊友泉问道:“那岐山姬叔全,是你去策动他投入一统门的么?”
“不!”黎阿毛道:“俞副总管那时是西路总监,全由他主持的,先拉拢姬叔全,后来又制造终南派和岐山姬家的纠纷,后来他把西路交给我和姬叔全两人,他就去主持另一件事。”
樊友泉问道:“另一件什么事?”
黎阿毛道:“我不清楚,好像要他去主持对付泰山常大侠,华山流云剑客,终南虬髯剑客和岐山孟女侠四人……”
俞惊尘问道:“你知道他如何对付这四个人么?”
“不知道。”黎阿毛道:“我只知道他的副手是武天相,但他地位比武天相高得多,武天相也只是全听他的命令行事罢了。”
俞惊尘怒声道:“这厮现在哪里?”
黎阿毛道:“俞副总管在十年前,在官兵一次围剿之中,背后中了一支毒箭,已经死了十年了。”
俞惊尘道:“可惜。”
樊友泉含笑道:“主人以为他真的是死在官兵手中的么?”
俞惊尘道:“难道不是?”
“官兵怎会使用毒箭?”樊友泉微微一笑道:“这明明是老贼怕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而且自己实力已丰,再也用不着他了,所以假官兵之名,把他除去,免得有许多机密,留在别人心里。”
樊友泉看了黎阿毛一眼,又道:“好,现在我们要问的话,都已问完了,我要问你一句话,你必须慎重回答才好。”
黎阿毛道:“我既然全说出来了,还怕什么,你有什么话,就只管问好了。”
樊友泉微微一笑道:“你只是伺候先师的人,先师遇害,当然不能怪你,后来你奉派冒充靖一道人,靖一道人是俞祥贵擒去的,你最多只是从犯,不是主犯,但毒害岐山族长(姬青青祖父)该是你下的毒药了?”
“不是我。”黎阿毛道:“那是伺候太一道长的小道童,是俞副总管亲手把毒药交给他的。”
姬青青道:“但太白针淬毒,害死我爹的,总是你吧?”
“也不是。”黎阿毛道:“那时在下刚扮演靖一道人,其实终南通天宫中,那时已有不少人加入了一统门,他们都是听命于一方刻有一统门暗记的铜牌,等在下到了终南,他们才接受我的指挥,但我却须听命于俞副总管。当时我还不熟谙观中情形,所以先前的这一年,还是完全由俞副总管负责,这淬毒太白神针,通天观的道人,早就奉命准备好的。”
“好,我相信你。”
樊友泉道:“如今总结一句,你附贼二十年,总不假吧?”
黎阿毛道:“这个我自然承认。”
樊友泉道:“你虽然从贼二十年,算来尚无大恶,现在你有一条自新之路,你愿不愿意吴罪立功?”
黎阿毛道:“我今天遇到老师傅门下的大师兄,我虽然一直不敢这样称呼你们,但你们在我心中,就一直是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有什么吩咐,我自然愿意接受了。”
“好!”樊友泉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固封的细竹筒,随手递了过去,含笑道:“这里面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你只要依计行事,办完这件事,你可以功过相抵,重新做人了。”
他好像早就知道假靖一道人是黎阿毛,这个竹筒,早就准备好了。
黎阿毛接过竹筒,迟疑的道:“我武功……”
樊友泉笑道:“我既然派了你差使,自会让你恢复武功,你在这里好好休养一日,明天就可以离此而去。”
黎阿毛点头道:“我一定会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的。”
樊友泉点点头,朝金氏兄弟吩咐道:“贤昆仲知道他几处被闭的经穴,替他恢复武功之事,就偏劳两位了。”
金氏兄弟一齐躬身道:“属下遵命。”
宫九畴怀疑的看了师弟一眼。
樊友泉只作不见,起身道:“主人、夫人,诸位道长,请到上面坐吧!”
俞惊尘夫妇陪同太一道长等人,出了地室,回到客厅。
樊友泉笑了笑道:“一切都很顺利。”
驼龙看得一怔,(樊友泉已经不再是万有全本来的面貌),问道:“这位……”。
俞惊尘忙把宫九畴、樊友泉两人改装易容二十年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驼龙大笑道:“原来两位都易了容,哈哈,高明、高明,连咱们这些老江湖都被两位蒙过去了。”
大家坐下之后,宫九畴攒攒眉道:“师弟,这黎阿毛说的都可靠么?”
樊友泉笑道:“大致错不了,他只是被一统门利用来控制终南派的工具,名虽西路令主,并无真正实权,所以他说的话,虽然避重就轻,也有七八分是不假的了。”
宫九畴道:“你派他的任务,他会真心听你的么?”
樊友泉微笑道:“他听我安排,自然是好,不听我安排,那就更好。”
宫九畴道:“你就喜欢卖弄玄虚,这里又没外人,你倒说说看,你派了他什么任务?”
“啊!啊!这是天机不可泄漏!”
樊友泉摇摇头道:“小弟这计叫做一拍两响,说穿了就一文不值,还是等着瞧吧!”
俞惊尘道:“樊兄,那姬叔全又该如何发落?”
樊友泉道:“姬叔全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投靠匪类,出卖岐山姬家,他是姬家的罪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无权处置他,属下认为等咱们破了一统门,把他送回岐山,交他们族人去处置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