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惊尘自然曾向附近居民探听,据说荒芜的原因,由于闹鬼,“芙蓉园”内,时常鬼影憧憧,更有两三次,园中彻夜传出凄厉嚎哭之声,次日便在园中“芙蓉池”畔,发现了七八具狰狞白骨!
由此一来,游园者立少,即令有二三胆大者,进入园中,但归去后,也非病即死!
渐渐,不单“芙蓉园”无人敢去,连“落雁坳”也成了极荒凉的所在。
俞惊尘问清情况,向鲍恩仁含笑说道:
“鲍兄,那‘芙蓉园’内,越清静无人越好,金面赤衣人业已声明第二次约会,要与我较量玄功内力,我应该尽力准备,在这方面,下上几日苦功!”
鲍恩仁笑道:
“对,老弟在‘芙蓉园’内,下点苦功,我也可趁此机会,替你寻宝!”
俞惊尘诧然道:
“替我寻宝?鲍兄此话……”
鲍恩仁笑道:
“世间事,旁观者清,我看出江小秋姑娘在‘水月大会’上,已对老弟,一见倾心,她所送给你的‘秋水芙蓉图’,决非凡物,定有特别价值!假如‘芙蓉园’地点不错,正是图中所指,或许有些罕世宝物,可以被我找到?”
俞惊尘道:
“小弟对于身外宝物,倒毫不在念,我着实应该清静一下,澄心息虑,把家传剑法,暨各种内外功行,好好下点功夫,免得有所疏失!”
鲍恩仁颔首道:
“这种想法,当然正确,我们可以分道而行,老弟修炼你身内之宝,我则帮你寻觅身外之宝……”
俞惊尘“咦”了一声,似乎略觉诧异地,目注鲍恩仁道:
“咦!鲍兄不是贪得之人,怎会突对身外之物,如此重视?”
鲍恩仁叹道:
“这也是由于那金面赤衣人的刺激,我认为‘蔡家祠堂’的论剑一战中,老弟手内若是柄前古神物,便不致于被对方用根骨簪,刺出六个透明小孔,似乎变成笛子的了!”
提起此事,俞惊尘不觉便有点面红耳热,剑眉扬处,傲然说道:
“关于此点,我与鲍兄看法,微有不同,我不想倚仗什么宝器神兵之力,假如有第二次向那金面赤衣人比剑机会,我仍然会用身畔这柄留为知耻纪念的六孔残剑!”
说至此处,已入“落雁坳”中,“芙蓉园”的园门在望。
鲍恩仁听了俞惊尘不打算倚仗神物利器之力,只打算用那六孔残剑,痛下功夫,以向金面赤衣找回场面之语,不禁暗暗点头,深觉这位老弟颇有骨气,本质又好,将来必成大器!
一进这“芙蓉园”的园门,鲍恩仁突然面呈喜色,吹了一声口哨!
俞惊尘道:
“咦!鲍兄为何眉飞色舞地,如此高兴,你难道……”
鲍恩仁不等俞惊尘往下再问,便高轩双眉,含笑说道:
“我如今方知‘小气鲁班’吴大器约我们到‘芙蓉园’相见之举,含有深意!”
俞惊尘想了一想,却想不出所以然来,不禁目注鲍恩仁,愕然问道:
“鲍兄,小弟怎么灵机蔽塞,想不出吴大器的深意何在?”
鲍恩仁笑道:
“老弟记得江小秋送你的传家至宝,也就是被吴大器在旅店中偷走的那副‘秋水芙蓉图’么?我当初便认为图上所画,可能乃是实景,如今果然证明就是这‘芙蓉园’呢!”
俞惊尘皱眉道:
“鲍兄的灵机何来?……”
鲍恩仁失笑道:
“老弟可能是被那金面赤衣人气胡涂了,你顺着我的手儿,注意园内河池的东南角上!”
他边自说话,边自伸手一指。
俞惊尘顺着鲍恩仁的手指看去,见在一大排秋柳掩拂之后,有只建在河池之中,与岸边用拱桥连接的奇形石舫。
看见这只石舫,俞惊尘自然想起“秋水芙蓉图”上所画之物,不禁颇以为然地,向鲍恩仁点头说道:
“鲍兄心思真快,那石舫看来真似‘秋水芙蓉图’上所画,丝毫不错……”
但语音至此忽停,立又皱眉叫道:
“不对,不对,根本不对……”
这回鲍恩仁倒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起来,看着俞惊尘道:
“老弟,你为何既说不错,又叫不对?”
俞惊尘苦笑道:
“石舫形状,委实与‘秋水芙蓉图’上所画的,一般无二,但鲍兄应该记得,图上芙蓉,共是几朵?”
鲍恩仁道:
“那副‘秋水芙蓉图’虽已被窃,但图上的要紧之物,却怎会不记得呢?我们细细数过,池内芙蓉共是七十二朵,空中鸿雁也是七十二只,才参悟出可能便是江渔秋仗以成名的七十二式,‘寒月芙蓉’剑法!”
俞惊尘颔首道:
“鲍兄记得不错,但请你再看看,这满池芙蓉,怕没有两三百朵,与画上根本不相同了!”
鲍恩仁举目四眺,果见亭亭荷叶,满池都是芙蓉,不禁在微愕之后,接着“噗嗤”一笑。
俞惊尘道:
“鲍兄笑些什么?”
鲍恩仁道:
“我是笑以老弟如此聪明之人,居然笨得自行钻进了牛角尖内!”
俞惊尘被他调侃得俊脸一红,皱眉问道:
“小弟笨在何处?”
“图上所画,乃是死物,池内芙蓉,乃是活物,当初依景绘图时,或许恰似七十二朵,时移事毕,生生不息,如今变成数百朵还算多么?”
俞惊尘听得也不禁哑然失笑,鲍恩仁双眉扬处,又复说道:
“何况,那幅‘秋水芙蓉图’之与‘寒月芙蓉’有关,全在画上一花一雁之相互动情身法,与这实际上的池内芙蓉多寡,根本就毫无关系!”
俞惊尘道:
“既与实际芙蓉,无甚关系,鲍兄怎又喜于到了地头,要在此寻宝?”
鲍恩仁道:
“我所谓‘寻宝’之意,与这满池芙蓉的朵数无关,反正任它弱水三千,我也只取千瓢而已!”
俞惊尘一时之间,未能悟出鲍恩仁的语意,不禁向他看了一眼。
鲍恩仁笑道:
“俞老弟,像你这等青年才俊,必然天悟神聪,资禀特异,可以走马观碑,也可以过目不忘!”
俞惊尘皱眉道:
“鲍兄,你怎么突然有点道学唠叨起来,说的都是些题外之语?”
鲍恩仁摇头道:
“我这人决不道学,更不会唠叨,说的也正是题内之话。”
俞惊尘苦笑道:
“鲍兄直接讲吧,我被你的玄机哑谜,弄胡涂了……。”
鲍恩仁道:
“我说老弟应该有过目不忘之才,是认为那幅‘秋水芙蓉图’,虽然不在手边,但你可能还清清楚楚记得图上一切。”
俞惊尘略一回想,点头答道:
“大致上有点轮廓,但太精细的所在,或许难免有所忽略?”
鲍恩仁道:
“我记得老弟当初在赏鉴‘秋水芙蓉图’时,曾眼光独到地,发现了不少特点……”
俞惊尘对于此事,确实尚记忆如新地,接口扬眉笑道:
“我发现了三大特点,但不知鲍兄如今要特别提出的,是那一点呢?”
鲍恩仁对当时情况,也记得相当清楚,微微一笑说道:
“是第二点,老弟当时发现图上只有一朵赤红苞蕾,其余七十一朵或系盛开,或系含苞的花儿,则全是白色。”
俞惊尘似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目注鲍恩仁道:
“鲍兄认为此事与宝物有关,如今想在池中寻找这朵红色苞蕾?”
鲍恩仁方一点头,俞惊尘却扫他之兴,摇头一叹说道:
“鲍兄这种想法,虽或不无道理,但却行不通了……”
说至此处,伸手一指四外又道:
“鲍兄请看,满池芙蓉,既因时移事毕,由七十二朵有限之数,增为数百朵之多,自然红白相间,不像当初众白一红,目标显着,可以一索即得……”
鲍恩仁不等俞惊尘话完便满面含笑地,接口说道:
“怎么行不通呢?我们大可放弃白花,把满地红色芙蓉,都一朵一朵的仔细勘察一遍。”
俞惊尘道:
“花在河池中央,四外又都是些亭亭翠叶……”
鲍恩仁大笑道:
“俞老弟怎么突然如此偷懒起来,慢说以你那身高绝修为,就是我老偷儿这点轻功,也可以踏叶行波,甚至登萍渡水,不曾溺身在这河池之内……”
语音顿处,目光一扫,又指着那片荷池,扬眉说道:
“池虽不小,花数也多,但若你我二人,分头勘察,也要不了太久时间,便可把每朵红花,看一遍了。”
俞惊尘听他这样说法,遂点了点头,向鲍恩仁含笑说道:
“好,鲍兄既有此意我们便一东一西,分头察看也好……”
俞惊尘说至此,突然发现面前地上的一片枯黄落叶,略微动了一动。
他“咦”了一声,向鲍恩仁问道:
“鲍兄,此时有风无风?”
鲍恩仁虽不懂俞惊尘何以突有此问?仍指着河池,应声答道:
“老弟请看,满池亭亭翠叶,无一摇摆,那里有甚风来?”
俞惊尘道:
“我也觉得无风,但地上这片枯黄落叶,却怎会突然动了一下?……”
他一面说话,一面便弯腰伸手,准备把那片枯黄落叶拾起。
鲍恩仁老于江湖,对于各种事物的警戒性,自然稍高,见状摇手止住俞惊尘道:
“老弟慢点……”
俞惊尘方自一怔,鲍恩仁已折了一段竹枝,挑起地上落叶。
俞惊尘笑道:
“鲍兄这样小心干哈?难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一片小小枯叶之下,也会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