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纶失声道:“他们是在察看擂台上有无凶险花样?难道这两只怪兽,竟是俞惊尘所豢养的么?”
说话之间,两只金毛怪兽,已把水上擂台,察看完毕,回头向快艇发出一声长啸,便双双蹲在台口近水之处。
这时,快艇舱中,走出了一位长衫飘拂的白衣书生,俞惊尘果然是俞惊尘,数月未见,只在眉心部位,不知为何用笔深深画了一条长约寸许的黑色竖线!
他由舱中走出,到了船头,尚未止步,居然跨向湖水之中……
但足尖未沾水面,身形便贴波平飘,像一只巨大白鸥,也像朵悠然白云,飘到了水上擂台之上。
“天蝎秀才”欧阳纶见俞惊尘是在快艇之中出现,先由怪兽代搜擂台,后又大展轻功,藉炫身手,当然心中颇觉惊奇……
惊奇之下,不由更对对面那只白色巨舟盯了两眼,越发猜测不出舟中是何人物?想玩些什么花样?
俞惊尘上了擂台,抬头向长竿上所飘,书有“天蝎秀才欧阳先生,约会‘圣剑书生’俞后人于此”字样的白布长幡,看了一眼,剑眉双轩,朗声说道:
“俞惊尘守时赴约,‘天蝎秀才’欧阳纶何在?”
由于今日湖面之上,仿佛怪兽颇多,欧阳纶当然有点心中嘀咕?……
但俞惊尘既然公然叫阵,事情已说不上不算,欧阳纶只得向身旁那绿衣女子,悄然交代几句,便从舱中缓步走出!
“天蝎秀才”欧阳纶这一现身出舱,尚未登上水上擂台,业已成为湖面与会诸人的众目注视标。
“波!”
这是一声不响的声息,不是爆炸,只是泊在“天蝎白舟”对面那只巨大白舟桅侍顶上的巨大木桶,破了一个小洞。
木桶之中,立有黑色漆汁,顺缺口,往下不断流出……
假如吴大器此时不是被酒所困,他这位“小气鲁班”,也定会狂抚双掌,为对方巧妙无导的“鲁班”手段来个喝彩!
原来那巨大木桶中的黑色漆汁,不是乱流,而是由目力难睹的精细刻纹导引,由高往下,逐渐流遍全船!
不消多久,巨大白舟业已变成了巨大黑舟,尤其那船头尾部位的两只毒蝎尾钩,更是黑得发亮!
欧阳纶这才明白,目注那只由白变黑的巨舟,恍然失声说道:
“柳明珠?……”
“天蝎秀才”在吃惊……但“圣剑书生”似乎比他惊得更甚?……
俞惊尘听得“波”的一声,便自目注那双巨舟的色泽变化……
等到看清船头船尾所绘毒蝎的尾钩色泽,黑得发亮时,他的那张俊脸,却白中透灰,灰中透了青色!
他右足重重一顿水中擂台木板,似乎竟想回转自己所乘的那艘快艇!……
但这时背后已起衣裳带风之声,是欧阳纶从“天蝎白舟”之上,纵身赶过。
两只金毛怪兽,见有人接近水上擂台,“洪”的一声,双双发威起立!
俞惊尘连连摇手,并加叱喝,才使它们把那一身耸起金毛,慢慢平息下去!
欧阳纶看出这两只怪兽,极为凶猛,又复卫主情殷,不由不心中起了警惕,暗加顾忌!
他落足距离俞惊尘约莫八尺之外,一抱双拳,冷冷说道:
“俞老弟别来无恙……”
俞惊尘寒着脸儿,把手一摆,截断欧阳纶的话头,挑眉说道:
“欧阳纶,我们只是冤家,不是朋友,彼此无需客套,等我交代几句,便开始今日彼此之会!”
语音顿处,回过头来,向四外湖面,抱拳一揖,剑眉双挑,朗声说道:
“各位武林中的高朋贵友听真,在下俞惊尘,与天蝎秀才欧阳纶,既‘天蝎尼姑’,有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故而今日之战,不容任何外人,越俎代庖,横加插手!诸位如只作旁观,俞惊尘报仇以后,自当一一叩谢!否则……”
说到“否则”二字,俊目中电闪寒芒,以扫四外,高声继道:
“否则俞惊尘将认为插手之人,乃故意蔑视,我也把他视为不共戴天之仇!”
乖乖,这番话儿,够狂、够刚、够傲,他居然要独斗“天蝎双凶”,并严据外人相助!
俞惊尘的语毕,包括“天蝎秀才”欧阳纶在内,湖面上均静寂无声!
同样的“无声”,却有不同样的三种情况,一种是“披嘴无声”、一种是“皱眉无声”、一种是“瞪眼无声”……
“披嘴无声”的是“天蝎秀才”欧阳纶,他嫌俞惊尘太以卖狂,遂嘴角微披,有点哂然不屑与语。
“皱眉无声”的是柳明珠,她仍是白衣书生打扮,坐在“天蝎黑舟”舱中,未曾出来,手托腮儿,目注伫在水上擂台上傲骨嶙峋的“圣剑书生”俞惊尘,双眉深蹙,默不发话!
“瞪眼无声”的是鲍恩仁、吴大器!……
他们仍在舱中对坐,但酒力未退,全身骨软如泥,慢说起立,连口儿都张不开来,虽见俞惊尘上了水上擂台,想打招呼,却力不从心,只有彼此“大眼瞪小眼”了!
俞惊尘傲然发话,交代已毕,这才面对“天蝎秀才”欧阳纶,剔眉问道:
“欧阳纶,我们今天是不拘任何功力,混杂出手,拚个一死方休?还是以三阵论输赢,凡败了两阵之人,便干脆一些,莫再腆颜偷生,就在这擂台之上,当众自绝,以性命了断恩怨?”
欧阳纶平时几乎比俞惊尘更狂更傲,但今日却毫不冲动,微一思索,缓缓答道:
“欧阳纶的‘天蝎秀才’四字,在当世武林中,有点份量,你在最近也闯出了个‘圣剑书生’外号,我们仇恨再深,也不必像村童殴斗?干脆就来个三阵判生死吧!”
俞惊尘道:
“好,第一阵较量什么功力?由你决定,第二阵的题目,由我来出,倘若两阵扯平,必须在第三阵才判生死,再从尚未较量的武功项目之中,拈阄决定一种,你认为合不合理?”
欧阳纶点头笑道:
“合理,合理,但在第一阵开始之前,我要先兑现我的诺言!”
俞惊尘问道:
“什么诺言,是不是‘太湖之诺’?”
欧阳纶点头“哼”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只豹皮囊儿,向俞惊尘递去。
俞惊尘伸手接过,打开那只豹皮囊口,向外略一倾抖!
“刷”的一声,从豹皮囊中抖出的,是根软软团作一圈,但抖将开来,长度却足在七尺以上奇形鞭儿。
此鞭尾部,形如蝎尾,是作尖锐钩形,鞭身则满布不用时柔软平贴,但在真力一贯之下,便可根根劲挺,竖起的金色刺毛,看去委实森森可怖!
只有鞭头一端,是个平滑握手钢柄,但握柄特粗,又有一枚按钮,显然其中尚藏有恶毒花样,必要时,倒转鞭柄,一按崩簧,便可伤挫强敌于不意之下!
俞惊尘抖出这根长鞭,手握鞭柄,略一甩动,立时金毛竖起,使鞭风成为一种怪啸声息……
欧阳纶下意识地,足下微滑,退了两步,这位“天蝎秀才”,居然怕俞惊尘利用手中兵刃,对他来个猝然击袭?
俞惊尘目光电注欧阳纶,哂然一笑,剑眉双轩说道:
“欧阳纶,你莫要怕,姓俞的,不会这等下流……”
欧阳纶讪然说道:
“话不是这样讲的,身在险恶江湖之内,害人之心,虽不必有,防人之心,却决不可无”
俞惊尘懒得和他多费唇舌,言归正题的,指着手中所握长鞭问道:
“这就是‘天蝎尼姑’独斗兵刃,有不少武林豪侠,丧身其下的‘蝎尾猬毛鞭’么?”
欧阳纶本来想说“你爹爹俞长苍也挨过一鞭”,但话到口边,强行忍往,微一颔首答道:
“正是,我在‘太湖’,曾作允诺,要夺去‘天蝎尼姑’的‘蝎尾猬毛鞭’,并破掉她的‘天尸气功’!如今鞭己在此,你留以自用,或是毁掉,或是抛入‘洞庭湖’内,均无不可!”
俞惊尘又对“蝎尾猬毛鞭”看了一眼,扬眉微笑,把鞭儿收回豹皮囊中,仍向“天蝎秀才”欧阳纶递去。
欧阳纶不解道:
“这……这是何……何意?”
俞惊尘朗声道:
“请欧阳朋友,物归原主,还给‘天蝎尼姑’!”
欧阳纶闻言之下,越发莫名其妙,欧阳纶遂又向他扬眉问道:
“欧阳朋友,你在‘太湖’,是对谁作此承诺?”
欧阳纶倒说实话,毫不隐瞒地,应声答道:
“你的朋友——柳明珠姑娘,我一时大意,中了算计,才作此承诺,换取她的‘鸟钩蝎毒’解药!”
俞惊尘目光斜向“天蝎黑舟”瞥了一眼,见舱口珠帘未卷,遂轩眉说道:
“我的朋友如今尚未出面,但俞惊尘可以代表柳姑娘取消接受欧阳朋友的这项承诺……”
略作一顿,便把语音提高不少的又复说道:
“因俞惊尘天生傲骨嶙峋,不愿因人成事,尤其父母之仇,更应由为人子者,自己雪报,‘天蝎尼姑’昔日曾以此鞭,伤我父母,俞惊尘仍要在她手执‘蝎尾猬毛鞭’下,使这万恶妖尼,遭受报应!”
语音顿处,略一扬手,那只内贮“蝎尾猬毛鞭”的豹皮囊儿,便向欧阳纶凌空飞去!
这番话儿,这种举措,看得鲍恩仁与吴大器好不赞许俞惊尘的豪杰胸襟、英雄志气!
虽然,他们酒醉太甚,骨软如泥,无法鼓掌,也在心中暗为俞惊尘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