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老夫推测,她母女是在被人控制之中,行动无法自主,而对手当是个可怕的人物。”
“需要进去看看么?”
“那当然,也说不定是故意不应。”
屠大展略作踌躇之后,拔剑在手,望了武宏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挪步,屋里情况不明,他必须作必要的戒备。到了门槛边,他用剑顶开半掩的门扇,这茅屋一明两暗,堂屋里有张折了腿的破木桌子,两条长凳,此外空无一物,连最简陋的布置都没有,根本不象是有人住的样子,暗间里的情况不得而知。
屠大展步人。
“玄狐”武宏跟着进去,目光迅快地扫了一周。
两人互使一个眼色,分别朝两侧房门迫去,各朝房里瞄了M眼,然后回转身来,摇摇头,表示一无所见。
“武老,这边是卧房,被褥还在。”
“嗯,这边是厨房。”
“人呢?”屠大展似自问。
“看地上……”
“血!”屠大展栗叫出声。
地上血迹斑斑,凹下去的地方滩了一大滩,由于已被土地吸干,所以进门时没看出来,既然见了红,证明这里曾发生过事情,是什么人流的血,有没有出人命这就不得而知了。
屠大展的神情十分凝重。
“武老,依您看……可能发生了什么情况?”
“有两个可能,一个,在某种情况下,柳漱玉奋起反抗,因而发生了流血事件,但这可能性不大,因为对方能带出母女必能有效加以控制,而一个不会武功的老娘对她来说,等于是被敌人掐住了咽喉……”
“再一个呢?”
“有第三者出现,双方起了冲突,不管是哪一方得手,柳家母女仍然是别人掌中之物,后果很难预料。”
“武老有没有想到……柳家母女已经遇害?”
“这不可能,柳漱玉人间仙女,没有人愿意辣手摧花,事情的起因极有可能就是为了她的美色……”
“堡里失宝的事会不会与此有关?”
“目前没有迹象显示两件事有关联之处,只是发生的时间接近而已,如果说有所相关,就是以树叶穿木,又胆敢戏弄‘霹雳夫人’的神秘人,劫人盗宝可能都是他一人所为,要是这样,我们谁也惹不起”
“眼前该怎么办?”
“我们在附近仔细看看,也许能发现蛛丝马迹。”
两人出了小茅屋,前后左右搜巡了一遍,没任何端倪,于是两人顺小路走向屋后的荒林,林子不大,目光可以看透,野花杂树蔓草,是附近村居人家捡拾柴薪的地方。
林中隙地隆起一-新士。
“武老,看那边……”
“哦!一座新坟!”
“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到了黄土堆前,一看,齐齐“啊!”出了声。
一块粗糙的石碑,新刻的字,“一-黄土埋仙骨,半炷心香吊玉魂”。
后面是:“飘萍过客立”。
墓碑,古怪的墓碑,无名无姓。
葬的是谁?
立碑的又是谁?
“武老,土里埋的会不会是……”
“很可能是,因为有玉魂二字。”
“那这飘萍过客该是谁?”
“江湖上没听说过这外号,是真正的江湖过客,适逢其会,出钱埋葬了死者,从小茅屋的血迹来看墓中人是凶死。”
“半炷心香何解?”
“彼此不识,但有心意,所以心香只得半炷了。”
一个庄稼老汉背着竹篓,手拖柴耙从旁边走过。
屠大展立即步了过去。
“老爹,借问!”
“什么事?”老汉止步。
“这坟里葬的是谁?”
“一对异乡母女,唉!”老汉摇摇头道:“可怜,那大闺女长得象天女下凡……红颜女子多薄命,一点不错!”
“是生病还是……,”
“不知道,母女俩忽然在一夜之间过世,听说有人做好事收埋,坟做好了村里人才知道,唉!”又摇头叹了口气,拖着钉耙走了。
屠大展呆了片刻,回到坟前。
“武老,错不了,是她母女!”
“凶手够狠,居然下得了手!”
“也许他有非杀不可的理由?”
“屠总管说得是!”
“武老,我一直想不通……”
“什么事想不通?”
“本堡里外戒备森严,三步一岗,十步一哨,就算是飞鸟也难脱网,柳漱玉并非顶尖好手,她娘不会武功,而且又在……”
左右一望接下去道:“又在受制之中,母女俩是怎么离开的?”
说着,吐了口大气。
“有外人接应。”武宏用断然的口吻说。
“那这接应的定然是相当可怕的角色?”
“当然!”
“会是俞惊尘么?”
“不是!”
“武老何以如此肯定?”
“屠总管,你难道忘了刚才提到那晚在偏院中出现的神秘人影?对方能以树叶穿木,功力之高可以想见,要带出两个人当然容易。”话锋顿了顿又道:“老夫一直认为世家传家之宝失窃与这神秘人有关,此人能将收藏紧密的宝物盗走,显然对堡里的一切状况了如指掌,而救人可能是迷惑于柳漱玉的美色而临时起意,当然有蓄意而来的可能,俞惊尘是正派武士,他不会做这种事,所以老夫断定不是他。”
“对方身手如此之高,难道保不了母女的安全?”
“也许凶手便是他本人!”
“怎么说?”屠大展两眼瞪大。
“男女之间的事很难说。”
“会不会是……,,“屠总管想到什么事?”
“假定那神秘人救人是基于柳漱玉的姿色,他在得手之后便把母女安置在前面的小茅屋里,然后……他要占有她,但柳漱玉心里只有俞惊尘,不管他对她做了什么,俞惊尘他惹不起,于是采取了杀人的下策……”
“屠总管的推测极合情理。”
屠大展望向墓碑。
“飘萍过客……那么巧就碰上这个路客?”
“老夫现在想到这飘萍过客也许就是凶手本人,如果不是,那便是凶手安排出面处理善后的,二者必居其一。”
“武老这一说,我想到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小姐的师父正巧来堡……”
“屠总管怀疑‘霹雳夫人’?”
“这只是忽然想到。”屠总管期期地说。
“玄狐”武宏沉默了片刻。
“屠总管,这种事想可以,不能随便说出口,要是被人听了去,后果可就严重了。”武宏的声调显得很严肃。
“是!”屠大展脸上变了色。
就在此刻,不远处突然传来“唰!”的一声,像是有人拂动了枝叶。
两人齐吃一惊。
“什么人?”屠大展大声喝问。
武宏急施以眼色。
屠大展为之惊然,他立即明白过来,要是发出声音的就是;那杀人凶手,可能就有麻烦,说不定合二人之力也不是人家的价钱。
“屠总管!”武宏又挤了一下眼,“老夫看……我们该走了!”
“走吧!”屠大展马上点头。
两个从发出声音的反方向匆匆离去。
一条瘦长的人影从不远处的荆棘蹿了出来。
是金老四,口里哺哺地道:“俞惊尘知道了定会伤透心,绝代红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魂归离恨,羞花公主,花落玉殒,连那不相干的拾柴老汉都要为之叹息。”说着,摇了摇头。
他慢慢步到坟前,看了看墓碑,又遭,“这得马上让俞惊尘知道!”叹口气他也走了,是另一个方向。
日头已经坠到林梢。
俞惊尘木立坟前,脸上泪痕斑驳。
金老四站在一侧,神色枪然。
空气是死寂的。
金老四几次想开口又止住。
俞惊尘似已僵化了。
“俞大侠,您已经站了一个时辰……”金老四终于惴惴地开了口。
俞惊尘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极度的悲伤使他的身心全陷人麻木状态,心心相印的红粉知己竟然玉殒香消,人天永隔,仿佛这世界已经不属于他,一切全失去了应有的意义,整个天地是一片灰色,象征着死亡的灰色。
“俞大侠,人死不能复生,情节哀顺便!”全老四放大了声音。
“漱玉没有死!”俞惊尘狂叫一声,回过身来,瞪着金老四,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眼里尽是杀机,那神情说多可怕有多可怕。
金老四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漱玉没有死!”这回不是狂叫而是痛苦的呻吟,他无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他的灵魂似乎已被活生生地剥离了躯壳。
金老四不敢接腔,只惶然地望着俞惊尘,当他把这不幸的消息传递给他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有什么反应。
俞惊尘又缓缓转身面对那块无名的墓碑。
一坏黄土埋仙骨,半炷心香吊玉魂。
杀人者是谁?
收埋者又是谁?
一条人影悄没声地消进林子,停在一丛浓密的小树后。
金老四似有所觉,眼珠子转了两转。但不动声色。
俞惊尘慢慢从狂乱的意识中苏醒过来,他非得承认接受这事实不可,哀哀祝祷道: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漱玉,你没有死,你永远活在我心里,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接触第二个女人,我会找到凶手,使你和大娘能瞑目,这是我的誓言!”
终生不娶,这是至情的绝誓,无知的草木也为之感动。一阵风过,墓旁的野草木叶发出沙沙之声,夕阳已沉到林后,原先穿枝的金线现在变成了丝丝的血芒,投射在黄土堆上,与俞惊尘那颗滴血的心相契合。
一声幽凄的叹息倏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