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惊尘笑道:“前辈恕在下冒味一问,不知前辈以后作何打算?”
天外来客微一沉吟,缓缓道:“看来,我的尘缘已了,也该回我的絮飞斋去了。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年轻人吧。”
俞惊尘道:“前辈放心,晚辈等一定赴汤滔火、在所不辞。只是,前辈此去,恐怕尚有不便。”
天外来客道:“哦?”
俞惊尘望了一眼西南侧的松林,道:“前辈有伤在身,难免有些宵小之人想趁火打劫,暗中伤人。”
慕容铁道:“他们敢!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南山客”柳春拱手道:“那就有劳两位少侠协助在下,护送一程。”
俞惊尘道:“晚辈正是此意。”
天外来客眉头微锁,忽道:“不好。”
俞惊尘微诧,道:“前辈,何事不妥?”
天外来客满面忧色,道:“展候爷等四人受伤不轻,一路上若是有人阴谋加害,恐怕凶多吉少。”
展云龙、马隆、贯洪、王道贞四人下了翠山,走在返回京城的路上。
四人都是挺着身子,迈着大步。
他们的伤都实在不轻,但是他们能忍。
只有一件事,使王道贞再也忍不住。
他大声道:“大哥,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凭什么说是我们败了?”
神策八杰虽然贵为国侯,但彼此之间均仍以兄弟相称。
展云龙淡淡道:“确实是我们败了。”
王道贞道:“但若非你的那一刀手下留情,他柳絮飞又岂有命在?”
展云龙苦笑道:“我的那一刀确实是有意偏了几分,不过,就算我全力而为,也绝不会要了柳絮飞的命,最多只不过使他伤得更重而已。”
王道贞道:“这是为何?”
展云龙道:“因为在那一瞬间,柳絮飞同时运用了遁甲身法和无形劲气,所以,那一刀就算我直砍过去,柳絮飞的无形劲气还是会将它逼偏少许,再加上他那招遁甲身法中的‘鬼遁’,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制住他。”
贯洪喃喃道:“无形劲气和遁甲身法不愧是天下神技。”
展云龙叹口气道:“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柳絮飞是手下留情在先?”
马隆道:“大哥说的,可是指柳絮飞的那一剑突然改变方向?”
展云龙道:“正是。”
贯洪道:“我也看见了那一剑,就是不明白。”
王道贞喃喃道:“我以为他在玩什么花样。”
展云龙边走边道:“柳絮飞本来就不想伤我的性命,所以,他出剑先刺我的右胸。”
贯洪似有所悟:“那是因为人的心脏都是生在左边?”
王道贞道:“是啊,可是他为什么又最后改变了方向。”
马隆苦笑道:“五弟,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大哥左胸中剑,却为何还能支撑到现在?”
王道贞奇道:“对啊,你不说我还想不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展云龙微笑道:“那是因为,我的心脏与常人不同,是生在右边。”
王道贞瞪大眼睛,忽地停住脚步,站在那里,惊奇地看着展云龙。
马隆在王道贞的身后一拍一推,二人又一起向着走去。马云隆边走边道:“五弟,这件事怪不得大哥,实在是因为你一缶口直心快,心计又少,所以这个秘密我们一直不敢告诉你。”
王道贞道:“我又怎会怪你们。”他抬头看了看天,忽地大声叹了口气。
马隆奇道:“五弟,为何叹气?”
王道贞道:“我是在担心,以后万一我一不小心,又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岂不愧对大哥。”
展云龙道:“五弟无须挂虑,此事就算让天下人知道了,又有何惧?”
贯洪沉思道:“难道柳絮飞是突然发现大哥的心脏位置所在,故而冒险改变了出剑的方向?”
展云龙道:“不错,他的剑几乎就要刺入我的右胸,就在这刹那间,他的剑尖忽然感觉到我的心跳,所以才不惜自己负伤,临时改变出剑方向。”
马隆叹道:“柳絮飞不仅神功盖世,而且如此仁义心肠。”
王道贞大声赞道:“这才是真英雄,真汉子,咱们神策八杰输得心服口服。”
展云龙长叹不语。
贯洪忽道:“大哥,它日如果咱们神策八杰八人齐上,与柳絮飞一比高下,胜败又会如何?”
展云龙沉吟道:“恐怕还是不免一败。”
贯洪道:“哦?”
展云龙转头望了一眼马隆,道:“三弟,你说呢?”
马隆道:“大哥说得不错,咱们神策八杰,以大哥武功最高,其余七人相距大哥则均有一些差距。所以,若与柳絮飞交手,我们七人仍是在旁牵制,关健还是看大哥与柳絮飞之间的较量。”
展云龙点了点头,道:“不错。”
马隆接着道:“今日之战,我们神策八杰虽是少来四人,柳絮飞却也是身有内伤在先。”
展云龙道:“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马隆道:“我只是到后来才察觉这一点。”
王道贞大声道:“柳絮飞乃一代大侠,我看咱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跟他打了。”
展云龙道:“五弟所言极是。”
四人绕过一个山坡,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条河边,此河名曰“小棠河”。
展云龙的目光忽然看到了什么,眉头立刻紧皱了几下。
小棠河绿波碧水,清澈如玉,可见水中鱼儿扬鳍鼓鳃,游姿悠逸。河上有座石桥,看去雕栏玉砌,精巧玲珑。
这座石桥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此时桥上正站立一人。
这个人背朝着展云龙等四人,一袭黑色长衫,腰间挂着一个青黄色的葫芦。
展云龙、马隆、王道贞和贯洪的脚步似是慢了少许,他们彼此交换了几个眼色,又大踏步向前走去。
那黑衫人仿佛是非常悠闲的站着桥上的白玉雕栏边,但见他双手负背,不知是在欣赏涟猗荡漾的河水,还是为河边那郁郁苍苍、重重叠叠的竹林所陶醉。
展云龙等四人来到石桥边,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四双目光冷冷地看着那黑衫人。
黑衫人的肩膀忽地耸动了一下,悠悠道:“四位侯爷姗姗来迟,在下在此已等候多时了。”说着,他的身子倏地转了过来,却见他脸上赫然戴着一张青铜面具。
展云龙淡淡道:“原来是赏心先生。”
那黑衫人哈哈一笑道:“展候爷果然好眼力。”
王道贞大声道:“哼,你这般装神弄鬼,未必太不把神策八杰放在眼里了。”
赏心先生笑道:“王侯爷好大的脾气,在下带着这副劳什子面具,倒并非是想瞒过四位侯爷。”
马隆冷冷道:“但你只不过是不想让江湖上的武林同道认出你的真面目,看来你鬼鬼祟祟、故弄玄虚的性子一点都没变。”
赏心先生嘿嘿笑道:“马侯爷对在下倒是知道得非常清楚,在下真是荣幸之至。”
展云龙淡淡道:“不知赏心先生在此等候有何贵干?”
赏心先生悠悠道:“在下是专为四位侯爷的颈上人头而来。”
王道贞嘿嘿道:“凭你?”
赏心先生淡淡道:“若在平时,别说是展侯爷,即使是与马、贯、王三位侯爷较量,在下自问,亦是无十分把握。”
马隆叹口气道:“看来今天你是来拣便宜的。”
赏心先生愉快地笑道:“到底是在下的知已,马侯爷又说对了。”
马隆淡淡道:“动手之前,马某倒想多问一句,赏心先生此举是否是受人指使?”
赏心先生道:“马侯爷问得好。在下此来确实是为了帮一位朋友的忙。说实话,在下这位朋友一直视几位侯爷是眼中盯,肉中刺,早欲除之而后快。今日总算是天赐良机,倘苦错过,日后恐怕悔之晚矣。至于在下的这位朋友究竟是谁,等四位侯爷去到阴曹地府,自然也就知道了。”
王道贞怒声道:“哼,少吹大气,王某今日倒想见识见识,阁下的‘葫芦神针’究竟是如何历害。”
赏心先生微笑道:“王侯爷放心,对付四位侯爷这样的绝顶高手,在下的葫芦神针肯定不会少发。”
展云龙青龙偃月刀横举,淡淡道:“那就请阁下赐招。”他的身子忽地轻微一阵摇晃,同时轻咳一声。
赏心先生的目光透过那副青铜面具,落在展云龙左胸的那片血迹上,眼神中充满笑意。他叹口气道:“可惜,可惜,堂堂镇国侯纵横天下三十多年,今日却是到了气数已尽的时候。”
马隆、王道贞、贯洪三人拨出钢刀,凝神注视着赏心先生,一语不发。
他们的内伤已实在不轻,但却不得不面对再一次的生死搏斗。
展云龙的青龙偃月刀隐隐闪着浅浅的青光,刀上的青龙越来越青。
忽地,展云龙的身子又是一阵摇晃。
马隆、王道贞、贯洪的心立即沉了下去。
赏心先生哈哈一笑,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慢慢拍向腰间的葫芦。
猛然间,青光大盛,展云龙的青龙偃月刀眨眼间已到了空中,向着赏心先生当头劈下。
“青龙飞天”。
马隆、贯洪、王道贞的三柄铜刀同时削出。刀光闪闪,如惊虹厉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