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喷头坏了是真的,借口也是真的。
“你刚才在刷牙?”秦州注意到他唇角边的牙膏沫子。
“是啊,”陆骁也意识到,抬起手背在嘴角擦了下说,“秦导,你先用吧,我可以等你用完再用。”反正是自己房间不急。
“嗯,”秦州点了下头,转身去浴室。
导演来了自己房间,陆骁也不方便玩游戏了,想到游戏,立马走到桌旁将笔记本合上,和先前赵晓东的情形如出一辙,然后无聊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他的房间和赵晓东的房间格局一样,标准大床房,瑞雅酒店是国际大酒店,即使不是套房,大床房也足够高档,沙发、书桌、整面都用磨砂玻璃做间隔的偌大浴室,里头不仅有淋浴间,还有大浴缸。
淋浴喷头坏了还能用浴缸,但秦导这么个高个男人用浴缸泡澡,想想就
“哈”陆骁想到哪儿是哪儿,不禁觉得好笑,怪不得要来借浴室,未免突然笑出声尴尬,他及时收住。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冲澡声。
视线看去。
磨砂玻璃能阻挡具体轮廓,但阻挡不了模糊的影子,影影瞳瞳展现在正对着浴室玻璃的单人沙发前,尽管中间隔着一张床和两条小过道的距离。
可还是很尴尬。
陆骁换了个面儿,背对着浴室坐在床沿玩手机。
“陆骁。”
秦州突然喊他,吓他一激灵,导演在演员房间洗澡听起来就不怎么正经,他啊一声。
秦州问:“我能用你一套毛巾吗?”
浴室的洗脸巾、大浴巾都有两套,其中一套作为备用,第二天阿姨来打扫房间会将两套都换作新的,陆骁回头喊话:“可以,你用。”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现在发现秦导对他好像越来越客气了。
这么一想,浑身雷达滴滴滴响。
他不认为自己条件有多优秀,但起码在中等以上,而且他听吴钧铭八卦说秦导一直都单身,难不成大直男单身久了看男的也会觉得眉清目秀?
所以来他房间洗澡?
再者,直男就没有变态癖好了吗?
哇——
浴室门锁转动,陡然,陆骁浑身上下的汗毛炸起来,二话不说冲到门口替秦州打开了房门。
才一只脚踏出浴室的秦州:“?!”
对上秦导视线后也觉得自己不太妥的陆骁:“……”
好像自己动作太快了点。
“我说了要走了吗?”某人的语气又凶起来。
你不走赖我这里干嘛!陆骁在心里吼,然后重新关上了门,问道:“秦导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有空聊一会儿吗?”
秦州穿着浴袍,腰带随意系着,头发只是随便擦了几下尚未吹干,比起白日里的严肃,现在看起来整个人都柔和不少,但也是因为这样,陆骁才敢判断可能聊的不是剧本,否则在晓东哥那就已经抓住他了。
“不大有空,我太困了,”他本能地拒绝,除去工作外不想和秦州有其他方面交流,他们隔阂不小,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秦州朝他放笔记本的桌上看去:“进来时看到你开着游戏。”
真是眼尖!
“难得玩儿的,十天半个月才上一次,我没有耽误拍摄,”陆骁解释,免得拿这个来说事儿。
“我知道,”秦州道,让陆骁上游戏还是他求着来的,“我不是和你谈论演技,也不是要指责你。”
“那要谈什么?”陆骁警惕起来。
秦州在陆骁之前坐过的位置坐下:“我们之间从见面开始就有不少矛盾,我认为,这些矛盾累积越久对之后的拍摄会越不顺利,有什么话,我们今晚都坦白说了,你有想问我的尽管问。”
陆骁大感意外,脱口而出:“我觉得最近拍摄挺顺利的啊。”
秦州坐在沙发上巍然不动。
这就是一本正经的瞎扯淡,什么对之后的拍摄不顺利,在他手底下拍戏就是累到爬着走也得把剧本内容演完演好。
所以,这次谈话是以拿工作顺利当借口的一次交心。
就拿今晚夜宵来说,如若不是陆骁对他抱着巨大成见,怎么会舍近求远去找赵晓东,而不是先想到隔壁的他,也像廖旭说的,见面在即,不交心一次见了面只会再闹不愉快。
“不谈工作,说其他,”秦州道。
“可是初衷不就是为了工作顺利,导演您自己说的啊,”陆骁在工作这个问题上纠结。
“你先坐。”
“好吧。”
陆骁回到床边坐下,沙发正对着床,如此他们便是面对面。
坐下后他想起来这儿是自己房间,怎么突然就反主为客了,略有些不满说:“秦导,你到底想聊什么?”
“抱歉,”秦州出口便让陆骁一愣。
“什么?”
“超市,你进医院那次。”
“我听到了动静,没回头,不知道你会受伤。”
“要是你回头看到了,你会送我去医院吗?”
“不会,会给你笔医药费让你自己打车去。”
陆骁架起二郎腿抱起胸,不加掩饰朝天翻白眼:“你这不就把天聊死了?”
秦州直勾勾盯着他,想把这翻白眼的东西抱过来,但不是时候,解释道:“我只是阐述当时的想法,事后加以美化说点漂亮话我不屑做,如果发生在当下,我会亲自陪你去,但这种事我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这话听起来还行。
话匣子打开了,陆骁也不再拘着,想到当时的小孩儿,起因就是为了那个孩子。
“你当时为什么欺负小孩儿?”
深邃的眸光渐沉,秦州挪开视线,似乎是注视着空气里某一点,说:“大人管教不严,说话不干不净。”
“那你也”
“我们同父异母。”
陆骁的话被打断,同时为之惊讶,上次廖哥在车里的叮嘱,在秦州面前谈论身世是雷点,会触霉头,但又禁不住脑子不断思索,超市里的小孩儿、名媛江雪菲,甚至是谎称秦州母亲的送蛋糕的女人。
联系起来,那些人是一家子。
再凭蛋糕砸得稀巴烂的程度,可见秦导和他们的关系有多糟糕。
关系不好还送蛋糕,这不是纯心恶心人吗?
而这样的女人教出来的孩子不说其他方面,对秦导大概率是没什么好话,再按照秦州的脾气,有超市那幕就太正常了,又惹得秦州动手,想必说话难听到了极点。
说的什么,他不敢问。
“这话题能聊吗?”
“可以,”秦州本就是想把这些矛盾解开。
“那就好,别说一半咱俩又吵起来,”陆骁开始有话直说,“那小孩儿和我搭过话,我感觉挺可爱的就想帮一把,再说你是大人他是孩子我就没想那么多,也怪我挺冲动的,既然这样,咱们扯平了?”
“好,其他你想问的都可以问。”
“你真是亚柏集团江董事长的儿子?”有廖哥证实当然是无疑了,可人心就是经不住好奇喜欢自己确认。
秦州沉默了会儿,才开始说:“我十岁迁了户口,由母家爷爷奶奶抚养大,和江贤柏我只承认在医学上有血缘关系。”
意思其他方面关系特别糟糕。
“哦,懂了,”深入一想,对方脾气差也有了原由。
不过陆骁不是爱挖隐私的人,话题本就是由秦州挑起他才开口问,而这类话题和揭伤疤没什么两样,想了想赶紧打住,于是空间沉默起来。
“就没有别的想问了?”秦州挑眉。
陆骁摇头,基础矛盾得到了解释已经足够了,且以他们两人的关系待在一个房间内探讨身世问题总觉得不合适,这种事应该和亲密的人诉说才对。
且如此平和状态下,他一个演技不咋滴的艺人面对身份是导演的男人总有无形的压迫感。
硬着头皮聊,太难受了。
“确定没有了?”
“确定。”说完,陆骁还假模假式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啊~~~”
看见没,老子要睡觉了,还是各回各房就此安好,而且知道这么多隐私对他真的好吗?
秦州不动声色,直到陆骁哈欠打完了才不轻不重哼一声,无情揭穿:“陆骁,你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拿过影帝头衔了吗就在我面前演?过来。”
陆骁脊背一僵,瞪着秦州。
过来干嘛?就因为他打了假惺惺的哈欠就要挨批了?
谁怕谁!
他走到秦州面前,在沙发边站定,犹如犯错误的小孩儿站在老师身边,明明是他居高临下看着秦州,可他那点气势压根不够看,被碾压得死死的,梗着脖子问:“干嘛?”
“不干嘛,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仅是导演,你也可以把我当朋友,比如外卖点多了也可以找我。”这件事在秦州这儿还没过去。
陆骁不肯说好。
心里叨叨:找你谁还吃得下,光看脸色就饱了。
“我下次不吃夜宵了,我朋友说这习惯不好,我打算戒了。“
朋友指谁,秦州心知肚明,就在半个多小时前他才关照过陆骁,这是自己被自己的话给堵了。
他盯着陆骁瞪圆的眼睛,两人都不肯退让,沉默良久大导演才败下阵来,毕竟还没拿下对方,明示道:“陆骁,我是在向你示好。”
“可是我不明白,”陆骁不是没觉察出来,光从秦州谈论身世他便有感觉,“我就是剧组里众多演员里其中一个,演技又差,不明白秦导为什么要向我示好,还是说你想潜规则我?”
他的话很直白。
最近导演态度变好了,教他的东西也比以前多了,大半夜的还来谈心。
除此之外,想不出别的理由。
“不是,”秦州停顿了会儿,正视陆骁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潜规则只谈性,喜欢谈的是感情。
陆骁震惊,并且是震惊三连!
喜欢什么?喜欢谁?谁喜欢?我里个草啊!!!
怕不是脑子抽了吧!
虽然很吃惊,但面对不喜欢的人,陆骁不会脸红心跳,甚至表情会比平时更加镇定自若,并且像插学长刀子一样开始认认真真捅秦州。
“对不起秦导,我有喜欢的人了,不瞒您说,刚才我们吃的夜宵就是我爱人订的。”
“爱人”这词儿让某人眼底掠过光芒,用得好。
陆骁接着说:“我们谈了十年,他没有我就不行,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就因为前两天吵了点架,他在电话里朝我哭了一个多小时,根本离不开我,我也不会为了任何人背叛他,我们已经商量好,等这次拍摄结束就去国外注册结婚。”
半真半假谎话编得很溜,谁让导演看起来很难缠,凭借对方身份、地位、人脉,如果强来自己肯定吃亏。
必须从一开始拿出强硬态度。
重拳出击!
秦州慢条斯理交叠起双腿,单手支起下颚,忽然慵懒闲适起来,听着陆骁瞎扯完后慢悠悠提问:“谈了十年?”
“对!”
“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哭了一个多小时?”
“没错!”
“确定拍摄结束就去结婚?”
“是!”
彼此四目相接,陆骁拿出了自己的坦荡荡,然而对视越久他越心虚,甚至被秦州的眼神看得发毛。
在自己快绷不住时。
秦州终于收回视线站了起来:“我知道了,早点休息。”
陆骁悬起的心落到了肚子里,一听他说完就要走,摆明了是被他伤得鲜血淋漓,内心一声叹气,虽然同情你,但感情不能拿来赞助。
在秦州出门时,他还想到什么叫住了对方:“那个,秦导,我恋爱的事没公开,结婚就更不用说了,麻烦您替我保密。”
撒的谎不能被宣扬开来。
秦州应允:“我替你保密。”
陆骁彻底放心。
隔壁房间廖旭还在等,见秦州回来,立马询问:“怎么样?你和陆骁好好谈了吗?”
秦州忧喜参半:“谈得不错,不仅知道自己记忆缺失了十年,还有一名未婚夫等着我去结婚,记得随份子。”
廖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