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浑身的血都凉了。
被唐横打死的果然是世子李栋。
这下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老者艰难的抱起了李栋的尸体,周围武士上前要搀扶他,老者怒目而视,凌厉的目光逼退了众人,
老者抱着尸体走进了酒肆,路过刘备身旁的时候,他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说完他对身边的武士说道:“三十步之内,擅入者死。”
刘备跟着他走进了酒肆,老者把李栋的尸体轻轻放到榻上,他的动作轻柔至极,仿佛怕碰疼了自己心爱的儿子。
放好尸体后,他轻轻整理着尸体的衣襟,
刘备在他身后,看着他佝偻的身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切。
“我知道栋儿不是你杀的,”老者缓缓的说道:“我儿子很欣赏你,他听了你说的止天下刀兵,兴盛世繁华之后击节叫好,他说你是个英雄,我儿子不会看错人。”
他的声音迟缓颤抖,带着几分骄傲和无尽的悲伤。
“唐横也被人利用了。他从小跟着栋儿一起长大,他就算杀了自己也不会杀阿栋。”
他缓缓转头看向刘备,“唐横也是我儿子,他娘是个歌姬,所以他不配姓李,他从小最崇拜的就是他大哥阿栋。”
刘备缓缓点头,“唐横是被人陷害的,我猜测他是想在那女娘面前演一出英雄救美,世子是在帮他做戏,他们两个都没想到,那火枪被人换成了真枪。”
老者愕然看向他,目光深邃又犀利,“你怎么知道的?唐横告诉你的?”
刘备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年轻时也做过同样的事。”
老者看了他半晌,又回身去整理李栋的遗容,把他的头发都梳理整齐之后,他伸手轻轻抚着李栋的脸庞,
“我儿从小宅心仁厚,宽厚待人,他总是劝谏我不要对族人过于严苛,为此还曾以死相挟,他就是个傻孩子……”
老者说不下去了,刘备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家主您是为了替他造势收拢民心,才不惜自污假扮暴君的。”
老者豁然回头,刘备看着他的脸摇了摇头,“家主真觉得在这乱世之中,仁义之主能保李家寨远离覆灭之危吗?”
老者站直了身子,“这一切都没意义了。吾儿已死,李家寨覆灭不覆灭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找到杀我儿子的真凶。”
他眼中陡然间充盈着凶戾阴狠之色,“我余生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折磨蹂躏那真凶和他所有亲族,让他们后悔生而为人。”
刘备穿越以来已经见过太多生死了,但此刻还是被老者的怨恨气势压得有点呼吸困难。
“我知道你来干什么,”老者忽然走到刘备面前,“夜儿已经飞鸽传书给栋儿了,栋儿劝我与你合作。
你的条件我都答应,我只有一个条件。”
刘备艰难的咽下了口水,“李家主,您可能太高看我了。”
老者摆了摆手,“我现在不知道还能信任谁。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找到凶手。”
老者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凄惨绝望的令刘备这自忖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忍卒睹,“三天之后,是我儿的生日。
三天之后,你如果找不到真凶,我就让李家寨内外城所有人都给我儿子陪葬。”
刘备傻眼了,“李家主,您……”
“我知道后世有一种大杀器,能毁天灭地,”老者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李家寨也有个大杀器,我已经下令封闭的全城,一只鸟都别想飞出去。”
他从脖子上拽下一块金牌递给刘备,“凭着我的金牌,你可以在李家寨各处进出,我的内卫也都听从你的调遣,三天之内,你想查谁就查谁,想杀谁就杀谁。
三天之后的戌时,我要看到真凶,活的。”
刘备拎着那金牌走出酒肆的时候,酒肆里传来了老者压抑不住的哭声。
南城,车裂斗场
刘备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看向旁边的唐横,
唐横目光呆滞,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周围的一切都不能让他有任何的反应。
“唐横,都说了你不是凶手,你最多只能算是凶器,”刘备斜睨了他一眼,“李栋是你大哥,你就不想找出真凶帮他报仇吗?”
“栋哥忙得很,要不是我去求他帮忙,他绝不会来南城,”唐横喃喃的说道:“是我害死了他,我亲手打死了他,我为什么不死,为什么……”
刘备忽然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唐横被他打得横飞了出去,撞倒了一排酒坛和练功用的木偶。
紫枭上前想要扶起他,却被唐横一把推开,“滚!你给我滚!要不是因为你,栋哥不会死!”
紫枭踉跄站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刘备微微蹙眉,这时候那内卫武士首领胜哥大步来到唐横面前,伸手薅着他的头发把他拽起来,“混蛋你给我振作一点!”
说着一拳狠狠的打在了他脸上,唐横又飞跌出去,口鼻间鲜血喷溅而出。
他刚一落地就纵身而起,嚎叫着向胜哥扑去,两人都有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顿时像受伤的野兽般厮打起来。
刘备端起酒杯看向阿楚,
阿楚笑着摇了摇头,“你别看我,断案我可不擅长。”
刘备把酒一饮而尽,“李栋死了,对谁最有好处?”
“你啊,当然是你,”阿楚笑得很灿烂,“李栋死了,他爹再把李家寨所有人都宰了陪葬,你少了一个心腹大患,只怕睡觉都会乐出声。”
刘备笑骂了一句,放下酒碗,紫枭端起酒坛给他斟酒,“李栋之死,肯定和家主继承有关。日前老家主已经宣布要退隐了,有人不想让李栋当家主。”
刘备嗯了一声,“李栋这一死,谁会继承家主的位子?”
紫枭摇了摇头,刘备转头看向正厮打的胜哥和唐横,“打够了没有?”
正在厮打的两人都转头看向他,
“打够了就来说说李家寨还有谁想做家主。”
胜哥和唐横各自放手,都回到了榻前,胜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李家三房,只有栋哥一位男丁,长房李芳,二房李夜都是女娘,她们都不可能做家主。
而且栋哥是天女府认可的下一任家主,没有人能替代他。”
刘备看向唐横,“你也是老家主的儿子,嫡子如果死了,你有没有可能继位?”
唐横摇了摇头,吐出了半颗牙齿,然后颓然说道:“我连庶子都不算,只是个杂种。胜哥都比我有可能继承家主的位子。”
刘备哦了一声看向胜哥,胜哥斜睨着他,“我是家主义子,你听说过义子继承家业的吗?”
刘备呲牙一笑,“义子夺嗣的例子多了,你也并不是没有嫌疑。”
说完他叹了口气,“唐横,你和李栋商量英雄救美的时候,还有谁在现场?”
唐横满脸懊悔的摇了摇头,“如此丢人的事,我怎么可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我本想英雄救美,然后让栋哥表明身份,在紫枭姑娘面前帮我……唉!”
他抓起酒坛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在刘备的逼问下,唐横把他和李栋密谈的情形说了一遍。
他们是在北城的风香楼见面的,当时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李栋的侍卫在雅间周围严密布控,绝不可能有人凑近偷听。
这事他们当时只聊了几句,李栋就痛快的答应了,还说事成之后,要请唐横和紫枭到他府上做客,然后两人就一场大醉,李栋被胜哥他们送走了,唐横回到了住处。
刘备听完之后,看向胜哥,胜哥冷冷的说:“栋哥身边的侍卫都是我亲手挑选的,我用性命担保,他们绝不会出卖栋哥,你如果不信,可以用任何手段刑讯逼供,从我开始。”
刘备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侍卫,那就是风香楼了。”
胜哥和唐横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紫枭伸手拽了拽刘备的袖子,“天香楼是咱们开的。”
刘备愣住了,
“我们到李家寨之后,姐妹们都迷上了这里,”
紫枭苦笑着说:“大家决定留下待一段时间,所以我们盘下了一间歌楼,改名风香楼,
我也拿性命担保,我们姐妹绝不会做这种事。”
刘备点了点头,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忽然看向唐横,“李栋最心爱的女人是谁?”
唐横一愣,“为啥问这个?”
“这件事既然不是你们说出去的,那只有一个可能,是李栋自己说出去的。”
刘备呲牙一笑,“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是保不住秘密的,再说这也不算啥秘密,他肯定是当作笑谈对那女人说了。”
众人都看向唐横,唐横脸上却露出了犹豫之色,“栋哥确实有位红颜知己,但她绝不可能害栋哥,绝不可能。”
“我怎么不知道栋哥有女人?”胜哥诧异的看向唐横,“到底是谁?我去把她抓回来。”
就在此时,斗场的大门轰然坍塌,一个冰冷的女人声音传来:“唐横,滚出来!”
唐横脸色铁青的缓缓起身,“不用去抓,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