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乔秉渊正从营地边跨上马匹,抬手就要打马而去,却被乔成之喝住。
“秉渊!”
见乔成之行来,乔秉渊也并未下马,兜了马首,这才刹住了身子。
“府衙挑选上来的士兵素质参差不齐,你还一味接收也不反斥,这不日便要出征了,对这些人你可想出对策了?”
乔成之对乔秉渊的状况本就十分担心,如今出征在即,府衙却又送了一批兵来。
关键是这批兵,说是从各衙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却都是些老弱病残,一看就是随意征来充数的。
可乔秉渊看了,却连话也没说,直接收了下来,这事,着实让乔成之又窝里一肚子火气。
面对责问,乔秉渊面上却仍旧如常,“父亲便帮我先把这群人收编到一起吧。”
“他们都未曾接受训练,收编进来,到了战场你是要他们做战前锋送命吗?”
说着,乔成之仿佛能够看到这些人血流成河的宿命,整个人激动不已,唾沫星子更是喷的立在一边的马儿连挥了好几次尾巴。
“父亲说笑了,老弱病残亦是性命,但府衙既然敢送这兵来,我们怎敢不收。”乔秉渊面上也露着些无奈,低声沉道。
其实乔成之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此事没有白沐辰恩准,府衙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
“你这是要入宫?”说着,乔成之抬手也去牵马,“我跟你一起去!老夫倒要问问,陛下何故如此!”
“父亲。”乔秉渊用马辔恰巧按住了乔成之的手,道:“我是要去青木殿。”
“......”
入宫在所难免,但他本就看不上安林那个阉人,青木殿乔成之自是不会去。
但他略思索了一下,眉间蹙峰又松开了些许,“此事询问安林,或许确实更好一些。”
这次出征,本就是安林向乔秉渊提出的,朝堂之上,旨意也是安林下的。
何况,尽管乔成之不愿承认,但安林现下在宫中的话语权,怕是真的比白沐辰要重的多。
眼看乔成之明显是误会了,乔秉渊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看着乔成之仿佛已经有些微驼的背影,又生生把话咽到了肚子里。
虽然乔成之不说,但乔秉渊也大约能猜到,最近他呆在静室的时间越来越久的原因,是与自己出征有关。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此刻所想, 怕是更难以释怀了。
乔秉渊再次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乔成之,转头打马,再无停留。
......
青木殿二楼书房。
在桌边一碟橘瓣散发的香味中,安林正俯着首认真做画,笔下美人杏眼桃腮,竟与书雨公主有着七八分的想象。
“大监这段时间,画的愈发像了。”旁边的小太监正是前段时间去乔府替人宣见苏九娘的那个,见安林终于搁了笔,赶紧夸了一句。
“像?”可安林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看着画卷的眼中透着丝丝冰冷。
“可不是嘛!简直跟书雨公主一模一样。”小太监正欲抬手去拿那美人图,想要去晾晒,却冷不丁被安林抬手止住了。
小太监愣了一下,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安林的表现明显已有些不悦,吓得小太监当即就颤抖着跪在了地上,“大监饶命,小的只是看着这画作完了,想帮大监...”
“无妨。”安林像是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接着,却把桌上的画纸缓缓握成了一团。
画中美人墨迹未干,转眼就已面目全非。
此时,门外匆匆走来一个侍卫,躬身禀道:“大监,乔将军求见。”
那小太监还在一边跪着,见安林也没有让他退下的意思,只得低头往旁边挪了挪,好让自己不至于挡道。
得了安林的应允,乔秉渊只身进入,但见屋内画轴环绕,两侧书架上也尽是满满当当年岁陈旧的古籍。
画中美人面相皆与书雨公主有些神似,身量十分窈窕。
虽动作各不相同,手中却皆轻握着一颗鲜亮的橘子,举手投足间的每一寸每一缕都被描画地流畅无比。
散碎的阳光下,趁着满屋的书香,更显栩栩如生,可见作画之人对其动作身姿皆是了如指掌。
乔秉渊眉间微蹙,想起那些坊间传闻呵安林平日里对橘子的喜好,对安林这肆意妄为,毫不顾及书雨公主年貌名声的做法,更是气愤。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宫中之事,他一个外臣,根本不便插嘴。
何况今日他来青木殿,是另有所求。
“出征戎族在即,乔将军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咱家这里找乐子了?”
安林把手中的纸团随意扔在一边,面上已然挂上了些许不耐。
乔秉渊也不再绕弯子,直奔主题道:“我不日便出征招摇山,今日来是想换安大监一个承诺。”
“哦?”安林剑眉微挑,眸光终于看向了乔秉渊,只是带着些好整以暇的调笑,“你这仗还没打,是输是赢都说不准,就敢来问我要承诺?”
“秉渊自知此次战役之艰难。”
乔秉渊终究低下了身段,话语间的气势也不似从前那般硬朗,可沉默片刻,乔秉渊依旧抬眼坚毅道。
“保我白国疆土,匹夫有责。但我,还是想以我与大监的约定为由,向大监提一个请求。”
“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请大监务必要保证我夫人的安全。”
说着,乔秉渊咬牙躬下身子,对他父亲口中,白国万民口中的这个无耻阉人,默默行了一礼。
这一礼,并非是以一个臣子向大监行礼,而是作为一个丈夫,想要死死护住自己心爱之人的所托。
安林静默地看着乔秉渊这一举一动,继而若有所悟地轻笑了一声。
“没想到,乔将军竟还是个情种。”
“恕我无礼,那日大监说起腾珂,面色分外不愉。若我没猜错,大监应是十分憎恨腾珂。此次,我乔秉渊愿以性命作保,即便我粉身碎骨,也定会把腾珂人头奉到大监手中。”
乔秉渊生怕安林不同意一般,又往前进了一步,声调都有些急促。
他来求安林,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不怕苏九娘在乔府会如何,但一想到宫中的莲贵妃甚至皇上,都对苏九娘意有所图。
那日白沐辰对苏九娘所做的一切,乔秉渊只要一想,尤像痛在眼前心如生撕。
面对白沐辰,这宫里除了安林,没人护得了她。
安林十分不愿被人猜测心思,但眼下朝中,除了乔秉渊之外,也再无人能对抗腾珂。
他总不能亲自上阵。
安林终于松口,“她?她自然会很安全。”说罢,安林低眉笑了笑。
苏九娘那女子,装的一副柔弱样子,倒是有些意思。
反正他出不出手,以那个苏九娘的能耐,一时半会儿也无人能奈何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