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饶晃神时。
一穿着宽松军装裤,黑色高领内搭,深褐色风衣,踏着军靴的高大男人走来。
他浑身干练利落,五官偏硬朗坚毅,冷峻沉着的气质中,还有股不拘的正气。
右边眉锋有节断眉,却不见痞邪,是那种让人心生安全感的长相。
跟沈饶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男人走到祁烟面前,余光没分给旁人,张开双手冲她笑。
“好巧啊,这么久没见了,是不是应该抱一下?”
祁烟转正身子,刚往前一步,就被拉住。
她回眸,冷白的大手拽住她的后衣摆,在轻微的颤抖,手背青筋凸起。
垂落在身侧的手,也紧握成拳,隐约能看到泛白的指骨。
好像在极力忍耐什么。
祁烟沿着手臂,看到他低着脑袋,在极轻的摇头,似乎在说,别去。
祁烟抿抿唇,温凉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下一秒,硬生生将衣摆抽了出来。
沈饶手心落空后,耳旁全是嗡鸣声。
他表情是僵的,是空白的。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只知道无尽的恐慌,几乎在那一瞬间将他包裹。
就在窒息感袭来,要将他完全吞噬时, 那股温凉又重新制住他的手腕。
清越的声音,掺着些不易察觉的担心。
“手怎么这么凉?”
祁烟蹙起眉,刚想抬手触他的额头,试试体温,一直被无视的男人开口了。
“小烟,这位是?”
亲热的称呼,娴熟的口气。
祁烟没有停止动作,碰完的沈饶的额头,确认体温正常后,在男人古怪的视线中,淡淡的介绍。
“这是我现在的保护目标,沈饶。”
“沈饶,这是……”
她刚想介绍男人,就被醇厚的男声先一步打断。
“你好,我叫裴屿臣,是小烟的未婚夫。”
“……”
裴屿臣轻笑着,礼貌的向沈饶伸出手,可这句话一落地,周围的空气瞬间静止了。
像死了般寂静。
窒息闭塞,透不过气。
靠后的白娅不忍的别开脸,太狗血了,她快看不下去了。
“他还真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又不是假的。”
左俞反而津津有味的从口袋里掏出瓜子。
裴屿臣,裴家长子,祁烟出生起,就定好的配偶。
瓜子还没来得及嗑,就被白娅给了一下,警告道。
“在医院里别吃这些乱七八糟的。”
“……”
沈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没有去管裴屿臣的手,转头看向祁烟。
她的脸色有一刹那的沉冷,但很快恢复平静,察觉到沈饶烫人的视线时,偏头与其对视。
沈饶拉着她的两侧衣角,很用力,用力到发颤,眼尾猩红。
薄唇缓缓张开喘息,以此来稳住自己的声线。
“他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说。
看到祁烟对陌生男人笑是往心口插刀。
那裴屿臣刚才那句话,就是把他的心剜下来,踩在地上碾压。
碎裂的血肉模糊。
祁烟看他这副模样,心有点窒,不知为何还有点疼。
还没来得及开口,又被打断。
“当然是真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出生起就定下的婚约,我没说错吧,小烟?”
裴屿臣收回僵持的手,睨着沈饶抓着祁烟衣摆的手,眼底有些冷,嘴角却是带笑的。
最后还反问祁烟,有些挑衅的意味。
沈饶没理他,只是攥祁烟衣服的力道更重了。
要不是外套质量足够好,怕是能抓出洞来。
“祁烟,我不听他说,你说,是真的吗?”
他卑微又执拗的希望得到祁烟的答案。
只要她说不,他就会无条件的相信。
可祁烟只是看着他沉默,看着他猩红偏执的眼,绷紧忍耐的下颌,微微颤抖的唇。
她忽然有个打算,忍下不畅的呼吸,微垂了下眼,又马上睁开,缓慢开口。
“他说的是真的。”
“……”
只是这一句话,成功击垮了沈饶那一刻的所有心理建设,嘈杂的人流中,那句话好似在反复重复。
是真的,是真的,祁烟真有个从小定下的婚约……
那他算什么?
沈饶倏然笑了。
笑的很突兀,也很溃败,笑不像笑,倒像是哭。
可他没有哭,大概在极度悲伤下,人是流不出泪的。
他笑着,一点点松开衣摆,转头,下颌线紧绷着往外走,步子很快,似是想快速逃离。
逃离这是非之地,逃离这情绪旋涡。
祁烟愣了有半秒,快步追上,拉住沈饶的手。
“等一下……”
剩下的话。
在她看到沈饶破碎的脸时止住,他红着眼尾,黑眸里却干涸,冰冷。
春水不再,只剩痛苦的压抑,茫然。
他瞥到祁烟握着他手腕的手,勾唇,嗓音嘶哑哽咽,却带着讥诮。
“怎么?现在是想当你未婚夫的面跟我出轨?”
“……”
祁烟被噎了下,“我跟你一起走,你自己不安全。”
“呵。”
沈饶冷笑,顿了顿,又压低声音。
“祁烟……你有婚约,你从没告诉过我。”
“你把我当什么?消遣时间的小三?玩够了就一脚踢开?看一个你根本不会在意的‘小三’在你面前要死要活,是不是很爽?很有意思?”
“祁烟,这辈子没人这么欺负过我……”
“你真的好坏。”
说着他甩开祁烟的手,不再看她大步离开,颀长的背影,强撑着挺直脊背穿过人群。
祁烟还保持着被甩开的姿势,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路过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
直到裴屿臣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低笑道。
“那个沈饶只是你的任务目标?脾气够大的。”
“……”
祁烟沉默,慢慢收回僵直的手,抱上他环着自己的手,耷拉着眼皮,看不清情绪。
声音很轻,很淡。
“为什么那么介绍?”
“嗯?因为我就是你未婚夫啊,小烟,忘了吗?”
说着他下颚抵上祁烟的头顶,眯起眉眼。
祁烟没吭声,笑了下。
下一秒。
“嘭——”
巨大的重物落地声在医院大厅响起,行色匆匆的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
只见高大俊朗的男人,被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裴屿臣被砸下来时人还是懵的。
他感受着脊梁骨的刺痛,还没来得及痛呼,脸就被狠狠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