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饶说完后,祁烟陷入久久的沉默。
紧贴她后背的紧实胸膛将阵阵温暖体温传递而来,炽热的心脏比她的心跳动频度快些,渐渐地,渐渐地,频率重合。
她缓缓垂眸,视线落至白瓷般的皓腕上,那道青紫就像瓷器强加不太规则的花纹,那样突兀、刺眼。
刚才活络的心脏忽然有点说不上来的闷痛。
“你才是笨蛋吧。”
祁烟暗自嘀咕。
哪有让人随意揍自己的,又不是不会疼的布娃娃,有点蠢蠢的。
“你刚才说什么?”
她的声音太小了,沈饶没太听清。
“……”
祁烟没回答他。
沈饶就往她脖颈里蹭,在她耳边压低磁哑的声音缠着吐气:“你说话啊,阿烟,说话……别不理我……”
毛绒绒的脑袋蹭得祁烟直痒,她浑身不自在,转身想脱离他的怀抱。
沈饶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将人抵在身下,危险的语气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慌张。
“你想去哪?”
伤痕累累的漂亮人儿,黑眸湿漉漉地垂睨着她,加之脖颈晃眼的红痕更显可怜。
“别走,”他放软了嗓调,“你想发泄打我就好了,别离开我,别去找别人。”
他怕极了她昨天那句:谁都行。
沈饶眼眶里残存的一滴泪没忍住掉到祁烟脸颊上,热热的,但又很快凉了,沿下一道晶莹的痕迹。
像她也哭了似的。
沈饶还补充:“我皮厚,不怕疼的,别人没有我打起来顺手。”
“……”
祁烟看着他碰一下就红透了的薄肌。
养在温室里高傲矜贵霸王花,分明是只掉几根头发都叫人心疼得不行的娇花。
“不要走神,祁烟,”沈饶捧着她的脸,与她额头相抵,均匀的呼吸交缠,轻声说:“我在跟你说话,你不要不理我。”
冷暴力最伤人心。
‘娇花’受不了育花人的冷待,哪怕只有几分几秒。
“我……”
祁烟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太近,忙偏过头,又被大手摁住,她平稳的呼吸有些乱了。
忍了忍说:“你先让我坐起来再说。”
“我好疼。”沈饶喃喃。
“……”
这三个字成功让祁烟准备推开他的停住。
她吸了口气:“你不是不怕疼吗?”
“我是不怕疼,”沈饶眼角下垂,锁骨处的斑斑咬痕在领口内时隐时现,他说,“我怕你不要我。”
他这样说,祁烟为数不多的良心在发痛,磨的她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有点乱,乱的头晕。
任谁突然面对这样卑微的猛烈爱意都会束手无策吧。
祁烟也是一样。
见她还是不吭声,沈饶有些心慌意乱,不管不顾地继续加码。
“别人没有我能忍的,你用道具也行,不管是什么,就算骨折了也没事,刀割也行……”
“停!”
越说越离谱,祁烟赶紧制止他,一言难尽地看着惴惴不安的男人:“就算是人形沙包也没有上刀的用法,我没有虐待癖。”
“祁烟……”
祁烟截断他的话:“昨晚是我失控了,我很抱歉,不会有下一次,”她撑起身子,淡淡平视他:“我保证。”
她的内敛、歉疚,并未让沈饶心里轻松多少,反而精神更加紧绷起来。
这代表她又把自己垒起来了,坚不可摧似的。
“所以我睡着的时候……”祁烟推着他硬实的胸膛,堪堪拉开两人的距离,得以片刻喘息,“你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
沈饶扼住她的手腕,皱着锋眉:“远不了!我要是非靠近你呢?”寸步不让地紧逼她,“你准备怎么控制?”
“我想过这个问题。”
祁烟神情平淡。
然后,她在沈饶紧迫的注视中拉开床头的抽屉,将一坨冰冷的机械塞进瞳孔骤大的沈饶手里。
声音无半分起伏:“如果你非要跟我同床,还非要靠近我,那如果我攻击你——”
祁烟慢慢合拢沈饶僵硬的手指,紧握扳机,一字一句说:“朝我开枪。”
“……你疯了吗?!”
沈饶想甩掉那物什,她的手却跟铁钳似的,怎么都挣脱不开。
“祁烟!!”
沈饶额前暴起几根青筋,他昨晚都没有现在一半生气!
祁烟对上他的目光无波无澜,像一摊无风无浪的湖泊。
“我本来想给你把匕首,但那个没有枪好使,而且太危险了,很容易会被我反杀。”
“祁烟!”沈饶哪有功夫听她放屁,咬牙切齿道,“你松开手!”
祁烟手上没有半分松懈,不疾不徐的语气像在讲天气晴朗,内容却无比瘆人:
“往我肩膀上打,或是四肢,随便哪里,只要我能清醒过来,对你无害了,就行。”
沈饶彻底怒了:“你个被囚禁的家伙为什么会有这种玩意!”
听他这话,祁烟轻轻勾唇,清眸荡起涟漪,潋滟生姿着低语:“他们不知道,这是我跟你的秘密,沈先生。”
她冲他笑得好看,沈饶本该开心的。
可手心里的冰冷好似一路传至尾椎骨,仿若跌入寒潭,冷得扎骨头缝,生疼,浑身都疼。
他唇瓣轻颤:“祁烟,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把枪给我这样一个陌生人,万一我伤害你怎么办?你这算是一种信任我的表现吗?”
祁烟:“……”
沈饶不太想要这种信任。
因为她教过,天赋异禀的沈饶能掂量出这里面不仅有子弹,弹匣估计还是满的,绝对不是随便唬他的假把式。
她是真让他用来防身。
用来防她……
控制不住发狂的野兽主动叼来枪说:我伤害你,你就用它来打我吧。
自己刚说愿意当她的出气筒,这人就把命交到他手上了。
沈饶害怕了。
她好像根本不把自己、自己的命当回事。
身上挨几个枪子跟挨几颗花生米一样。
能一样吗?!
祁烟唇际的笑渐渐消失了。
她敛下眼眸,直言不讳:“这是我愧疚的表现。”
沈饶怒气更盛:“是我做错了事,我不顾你的警告!你有什么错?我这样是活该!你在愧疚什么?!”
“你哭了。”祁烟突然说。
“……”沈饶瞬间哑声,“什,什么?”
祁烟也很不解,她生硬地解释。
“把你弄哭了,就是我的错,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道歉,你好像也不是很喜欢。”
沈饶心头一动,心里开始倒酸水了。
“祁烟……”
她忽然抬起头真诚地说:“要不你现在就给我几枪吧,这样我应该能好受些。”
“……”
沈饶脸色几经变化,攥紧手里的枪,一把扯过身旁的枕头猛地往她身上砸。
“祁烟!你个死变态!老子为什么喜欢你这种人!你把老子的心动还来!”
祁烟被拍得招架不住:“别,别打了……沈饶……”
打在她身上,还不够他扯动自己伤口疼。
沈饶气红了眼,气疯了:
“我让你向外发泄,我让你欺负我就行!结果你倒好,让我杀你是吧?你这女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
沈饶肺要气炸了:
“你是不是有病?”
“祁烟!你才该去看心理医生!你病得比我严重多了!”
“……”
沈饶揪着枕头朝她身上不停地砸,不停地骂。
“你说话啊!!”
“你嘴长着就知道出气、惹我生气是吧?!”
“你倒是骂我啊,你打我啊……你昨晚的劲呢?”
“……你还手啊……你不是很厉害吗?”
“祁烟……你个混蛋……”
“……”
枕头呼脸停了。
躺在床上任‘揍’的祁烟,望着按紧枕头在她身前她泣不成声的人。
她笑了笑:“你按在脖子上是死不了人的。”
她指自己的口鼻:“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