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不断轰鸣,似在敲击她的心脏,一下接着一下,难以招架。
祁烟慢慢后退几步。
弯腰拉起重新松散的铁链,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再一次,雷光映在她身上,侧面墙壁闪现出窗栏下被切割、拉长的挺直影子。
许久。
她攥紧铁链认命般闭了闭眼,叹息一声,闪电乍现间,这次影子稍稍弯下了些。
‘叮当——’
花纹复杂的真丝地毯上,泛着冷光的链条一点点滑动向床头。
……
府邸楼下。
佣人们和管家在探讨:
“裴少爷情况还好吧?”
“医生那边说是胳膊骨折了外加有点脑震荡。”
“啊——那其实还好。”
“好什么,伤是不重,但在咱们北部出的事,麻烦的是少家主,我都没敢往上汇报,少家主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
“元老会有说怎么处理吗?裴家的态度呢?”
“那边还没消息,只能先按府邸的规矩来了。”
“我比较关心会受罚吗?不过,沈先生毕竟不是家族的人,咱们有权罚吗?”
“这个…要请示少家主吧。”
“……”
众人顿了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要去打扰少家主,先暂时守着沈先生,再等消息。”
“元老会太安静了,以他们的作风今晚就该拉人走了。”
“那是他们有顾忌,现在沈先生情况特殊,元老会应该暂时不会动他。”
“但是裴少爷伤成那样,裴家能忍下这口气吗?”
“我开始替沈先生的未来担心了。”
“有什么未来可言,他要是拦不住少家主,只会被洗脑送出去。”
“谁看见原因了?沈先生怎么突然发作了,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也有人对沈饶的做法极度不满:
“先不说原因,情绪不太稳定了,居然还会发狂,这种危险份子怎么能让他接近少家主?”
“元老会完全不做风险筛查吗?他们对主家真是越来越敷衍了。”
“今天突然打裴少爷还是小事,万一对少家主动手怎么办?”
“……”
众人忽地沉默了下,说:
“他能打过少家主吗?”
“……”
“看沈先生身上的伤,到底是谁对谁动手?”
有人思维发散:
“别说了,感觉沈先生有点可怜,以后说不定会成为:远嫁孤立无援,还要面对妻子‘家暴’的丈夫。”
自然所有人完全偏袒祁烟:
“不过,这也不能怪少家主,有人想被揍还没机会,沈先生该心存感激才是。”
“少家主才不会无缘无故动手!如果动手了那一定是对方的问题!”
“确实。”
“你说的太对了。”
“支持!”
“他是命好,才能被少家主选中,其他人哪有这个好福气。”
“就是,就是……”
沈先生,好惨一男的。
算是进狼窝了。
无视利益,祁家向着他的可不多。
袁圆听他们对沈饶或可怜,或不满,或同情的讨论,扫过走廊的眼尾余光蓦地顿住,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您,您……怎么……”
一记雷电落下。
走廊的另一头出现一道挺直高挑的身影。
……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屋内地毯上,正被关禁闭反省的沈饶,厌烦地拍开黑豹往他身上抽的尾巴。
“嗷!”
黑豹冲他呲牙嘶声,有力的黑色长尾又甩向他包着块纱布的脸打。
不识好歹的人类!
几个小时前。
沈饶那一击成功砸中裴屿臣抬起抵挡的小臂,裴屿臣彻底被激怒,二战一触即发。
到底是这一辈的佼佼者,实力不容小觑,就在裴屿臣要不管不顾对沈饶动手时,是窜出来的大黑一把扑倒他,嘶吼警告。
那一刻,裴屿臣最疼的不是身上的伤,是碎成好几瓣的心。
想起姓裴的惨样,沈饶扯扯唇角,带动脸上伤,也不嫌疼嗤道:“他活该。”
‘啪——’
又一尾巴抽他另一边脸上。
沈饶烦不胜烦,一把拽住它抽人生疼的尾巴:“抽两下得了,别得寸进尺,我当时根本用不着你护。”
虽然现在冷静下来了,但当时听到裴屿臣那些话的沈饶满腔只剩冲天的暴虐戾气。
这群狗东西,把她当野兽对待、侮辱,电击项圈、铁链、囚禁、排着队的男人……
如果不是祁烟足够强,有高到逆天的自制力,要不然,后果完全不敢想象。
这些天,沈饶算是彻彻底底具象化的明白,祁烟之前对他说过的话,还有…为何对他自认为扭曲的占有欲有极大包容度。
原来,跟她的‘家人’比,他那顶多算猫伸爪子挠痒痒的撒娇。
这群人远比他更扭曲,甚至超乎想象,想让她飞最高,却不想让她飞走。
得到所有认知的沈饶顾虑不起旁的,什么后果、惩罚,只有无边无际能燎尽一切的愤怒。
沈饶这辈子都没失控到这种程度过,他的病情,平日控制在对物品的发泄和不饶人的毒舌上。
而今天……
沈饶眼底凝结寒霜,他是真想把裴屿臣杀了。
——把欺负她的所有人都杀了!
昏暗的光线下。
黑豹透亮的银灰色眼珠盯着他,它的眼睛跟它的主人很像,清澈、平静、以及洞穿灵魂的慑力。
见它老实了,沈饶懒得继续跟一只豹子计较,松开手里的大尾巴。
可下一秒,那条尾巴又往他脑袋上死命抽。
黑豹:爱惹事的蠢人类!
沈饶臭脾气反上来了,虚虚按住它的豹脖压制:“臭豹子,你有完没完!分不清大小王了是吧?!”
大黑反扑:“嗷!”
沈饶反摁:“给我滚!”
刚推门进来的人脚步瑟缩了下,清越的嗓音踌躇着响起:“是叫我滚吗?”
“……”
沈饶薅豹子耳朵的动作一定,怔怔望向门口背光而来的人。
正心心念念的人儿,神情依旧淡漠,垂感极好的纯白睡裙落到光洁的小腿处,细长脖颈上醒目的纯黑项圈,泛着不易察觉的暗红光泽,唯一不同的是:
她出现在这,脚腕上没有锁链。
“祁烟?你——”
怎么出来了?
怎么……来找他了……
沈饶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祁烟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眼前,冰冷的手指捏住他下巴。
距离极近的渊色清眸,映出他战损的俊脸,青紫和擦伤遍布,削薄的唇角还破开道口子,结了血痂挂着,似被破坏伤损的艺术品,令人痛惜。
祁烟拧起眉心,才几个小时不见,这人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开口时,语气有她不自知的阴冷。
“谁弄得?”
谁碰了他?
“……”
掐在他下颚的手像铁钳,又冷又硬,这时候的祁烟,还没有温柔待人的良好自觉。
沈饶吃痛地颤颤长睫,看到她,原本的冷血硬汉忽觉身上伤疼得受不了了。
眼圈一下泛红:“你凶什么?”
祁烟愣了瞬,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撒开手,有点懊悔道。
“对不起,我没注意,弄疼你了吗?”
她后半句声音放得很轻。
沈饶坐在柔软的真丝地毯上,刚跟他掐架的黑豹早不知混哪去了,房间内很静,而她关切的目光就是抚慰心灵的最佳良药。
神了。
不疼了。
他努力无视澎勃的心跳,问:“先不说这个,你怎么出来了?”
她不是被锁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