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是在一家酒肆见到王越的。
凉州大营之事发生之后,李儒的黑冰台第一次展现了它的能力。胡赤儿在王越好不容易清醒一回的情况下,按照王越的交代,联络到了仍旧负责看守城门的老邹。在老邹的联络下,他们躲避过了长安城中各路眼线,躲入了这家牛记酒肆。
刘协进入这家酒肆之后才知道这其实是黑冰台的一个联络点,并且,无论今天里面发生什么,这家酒肆就会在明天关闭。负责这家酒肆的人,会在李儒的安排下,以另一种身份赶赴关外潜伏起来。
陪着刘协一同到达酒肆的,只有易了容的李儒和冷寿光两人。除此之外,就是一位精通医术的铁鹰剑士。据李儒说,所有的铁鹰剑士在他们的本职工作之外,大部分人还有着一套独立的手艺。例如这名铁鹰剑士擅长的就是医术,并且,还刚刚凭借医术拜入了张机的门下。
刚见到王越的时候,刘协怎么也想不到王越竟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并且,胡赤儿这些野人还真是不将人命当回事儿,为了给王越止血,这些人直接拿草木灰就洒在了王越的胸口上,刘协实在难以想象,这种土办法到底会不会给伤口造成感染。毕竟,在这个没有青霉素的年代,人更多的时候,不是死于创伤,而是死于恢复过程的感染。
“陛下……”见到刘协的一刻,王越挣扎着想起身,可他那惨白的嘴唇和羸弱的身体,表明他已经不能完成这样平时异常简单的动作。
刘协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王越,让他平躺下来,开口道:“你莫要激动,先让医正看看你的伤势。”
可王越听闻此话,却更加悲愤激动起来,他虎目当中留下两滴干涩的眼泪,沙哑地说道:“陛下,十九名铁鹰剑士,完了,全完了啊!”
听到这个消息,纵然是刘协也忍不住大吃一惊。这样的结果,不是他目前可以承受的,在还未将黑冰台洗白之前,李儒只能靠着原有的人马。据刘协所知,黑冰台真正可以出任务的剑士,只有不足百人。其他一些刺探间作人员,虽然随便拿出一人都是军中的猛士,但那一百人却是黑冰台真正的骨干。
这些铁鹰剑士,都是李儒早先在凉州收养的孤儿,他们接受着李儒从秦书残卷当中挑选兵士的最高标准,被擢拔出来。这些铁鹰剑士,每个人都可以披挂三重重甲,持戈配剑,操十二石的弓弩,负矢囊内装弩箭五十枝,携三日口粮,半天能走一百里。这样的选拔标准,就是比之后世最精英的特种兵也有过而不及。更不要说,他们还接受着最严酷的技击之术,属于这个时代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一支部队。
按照刘协的判断,他们或许在军阵上可能被陷阵营一个回合杀得片甲不留。可若是让高顺的陷阵营出来与这些铁鹰剑士单独厮杀,或许三个陷阵营勇士都不是一个铁鹰剑士的对手。
“怎么会这样?”刘协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脸色甚至比一旁的李儒更加阴冷:“只是制造一场营啸,怎么会这般差点全军覆灭?”
王越心中惨然,正欲开口,却又猛烈的咳嗽起来。医正迅速上前查看王越的伤口,纵然他见过太多的惨状,可看到王越胸腹见那些横七竖八的刀伤时,仍旧心神剧震,那些伤口,几乎每刀都深可见骨。在加上连日的颠簸,有的伤口裂了又开,换做其他人早就一命呜呼,也不知王越究竟靠着什么才吊住了一口气。
“还有没有救?”说这句话的时候,刘协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但真看到那名医正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后,他仍旧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实:“为什么?!王师是朕的授业恩师,更为朕出生入死,提来了牛辅的人头。你竟然敢说你治不好他,怎么做大夫的?!”
刘协脱口怒道,但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错了,焦虑转口又道:“不不不……朕不是那个意思,朕一时急怒,口不择言,朕的意思是,你要使出全身解数为王师救治。治好他,朕重重有赏。”
“陛下,非是小人不肯医治,而是王大侠一来身受重创,又连日颠簸,早已气血两亏,已无力回天,二来,这些刀伤都早非正常休养和愈合,那些草木灰根本止不住血……”
“既然缺血,那赶紧给王师输血啊!”刘协又一次脱口而出:“伤口不能自动复原,那你还不赶紧给王师缝合?”
“输血?缝合?”那铁鹰剑士一下傻在了当场,只道是刘协关心则乱,恐都有些癔症了。
见这铁鹰剑士的反应,刘协也反应了过来,知道这个时代的医生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概念。这个时候的外科手术,就连最顶级的华佗都不知道术前要洗手消毒。故此,他猛然回头望向冷寿光,微微地点了点头。
冷寿光自然明白刘协意思,他要赶回宣室殿中,取来那个用红漆画着一个十字的箱子。并且,还要去监牢当中,挑选几个身强力壮的囚犯为王越配血型输血。这些事情,刘协曾经闲聊当中与他提过,冷寿光只当天方夜谭,可如今真要动手实施,冷寿光仍旧感觉刘协在胡闹,若不是这么长时间的接触让他对刘协已经形成近乎迷信一般的崇拜,他恐怕都迈不开腿。
冷寿光的动作很快,先是遣人送来急救箱,随后便去长安大牢寻觅犯人。得亏刘协是最基层服务大众的公务员,对于一些急救常识还是知道一些的。他先用酒精给自己消了毒,又用医用酒精棉替王越清理了伤口。纵然王越此时已经昏迷,可过程中王越仍旧痛得闷哼了几声。
当刘协开始用鱼肠线为王越缝合的时候,一旁的铁鹰剑士已经傻眼了,就连向来心性凉薄的李儒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协施为。不过,他是一个很有眼见的谋士,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故而他再有开口询问的**,吐出嘴边的话却是:“陛下,若草民猜得不错,他应该是中了贾诩的毒计……”
听到贾诩的名字,正专心缝合的刘协不由一怔,扯痛了王越。但有李儒这样的提醒,也让他分散了一些手术中的担忧,微微点头道:“恐怕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了。只是不知道,那贾诩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一十九名铁鹰剑士尽数覆灭。”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忽视,让贾诩这只老狐狸开始不高兴了。”李儒似乎陷入了幻想世界当中,在狭仄的空间里悠悠踱着步伐:“依草民对贾诩的了解,他可从来不是肯吃亏的人。前番他让段煨送来投诚的条件,朝廷的回应模棱两可,若在旁人眼中或许会瞒得一时,但在他的眼中简直不值一晒。”
说到这里,李儒忽然定住了身子:“此番陛下又派人突袭凉州大营,这恐怕让贾诩看出了陛下的能力,也洞悉了朝廷的局势。这般之后,他纵然不想出手,也逼得他不得不向那些自不量力、一厢情愿的朝臣露一露牙齿了……”
刘协的脸色愈加晦暗,他深知想防住贾诩的出手是不可能的,只好开口问道:“那依你的判断,我们如何才能主动出击?”
“出击?”李儒阴冷轻蔑一笑:“陛下如今自保或许还有些希望,若想主动出击,您觉得那些朝臣士大夫会任由陛下放手施为吗?”
刘协的脑中,蓦然闪现出王允那张刚棱固执的脸,他悠悠叹了一口气,向李儒道:“有什么想说的,你还是开口直言吧。我知道你想除掉王司徒不是一日两日了,但仅凭这些,朕是不忍向他动手的。”
听到刘协这番话,李儒终于露出了一抹仿佛憋忍了许多才得以释放的笑容。刘协早先在朝堂暴露了底牌,已经影响到李儒安排在王允府中的密探。更加之两人从来不是一路人,更兼董卓之事,李儒这个时候才说出这等话,已经很给刘协面子了。
“既然陛下如此说,那草民也不再遮掩了。您可知道,王允为什么无论如何都要杀了蔡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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