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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腾和韩遂的长相,让刘协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马腾生得一副好模样,虽然没有马超那般出众,但身材高大,面目明朗,带着一种汉羌混血的威严。往往只是那么静静一站,就让人感到一股不怒而威的味道。然而,就是这样一位魁梧有容的大将,性格却宽勉敦厚,一副与人为善的形象。

另一位坐在在身侧的韩遂,那面目就让刘协不敢恭维。他的身高估计只达到马腾肩膀的位置,从干瘪的身体来看,武力恐怕也稀松平常。尤其让刘协感到奇怪的是,韩遂的头发和胡须早早就脱落干净,甚至连眉毛都都没剩下。光秃秃的脑袋满脸皱纹,下巴上的皮松松垮垮地垂着,就好像一颗失去水分的冬瓜。

并且,韩遂那眯缝的小眼睛里也充满着木讷和迟钝,一副死样活气的呆相。装束也是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就象是一个种田的老农。但就是这么一个丢在人堆里就再也挑不出来的老头子,心思却缜密狠毒非常,被关西一带的人呼之‘黄河九曲’!

刘协被马超带进来的时候,马腾和韩遂似乎正在商议着什么。看到自己的大儿子带了一众来历不明的人,马腾不由停下了与韩遂的谈话,皱眉问道:“超儿,此乃何人?你为何贸然带他们来这里?”

“父亲……”马超躬身一抱拳,就要开口解释。但刘协却不待马超说完,便绕着大堂走了一圈,随后才将目光放在了韩遂身上。

韩遂微微一愣,脸色也显得有些奇怪,正待他准备迟疑开口的时候,刘协却先他一步,双眼直视韩遂,淡淡吐出一句话:“韩文约,听说你之前入过雒阳?”

韩遂不知刘协是何来路,一时间被刘协牵引,脱口回道:“是。”

可就在这句话落,刘协却微微一笑,继续淡淡说道:“那你可还认得朕?”

七个字如巨石滚过平原,让大堂内陷入一片死寂。无论是韩遂还是马腾,甚至就连一脸傲气的马超,一瞬间都怀疑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朕?

全天下敢称朕的人,目前只有一个。宛城那位不知死活的袁术还没有作死篡位,所以,这个独一无二的字只有大汉天子刘协可以自称。

韩遂咽了咽口水。他不清楚,如今司隶一代暗潮汹涌,他们这些凉州羌胡进逼长安之刻,马腾的大儿子竟然带来了当今天子?马腾他究竟想干什么,还是说,这一举动,只是那个一向不甘人下马超刻意为之?

马腾一瞬间也深深皱起了眉头,他的面容看起来比韩遂更紧张,因为他不相信远在长安禁中的天子会出现在这里,更认为这是马超一意孤行对韩遂的挑衅。他正要出口训斥,却发现韩遂慢慢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目瞪口呆。这种反应,绝不是看到骗子的反应。

“是,是陛下?”

韩遂的声音在微微发颤,甚至还带着点惊慌。韩遂毕竟之前乃汉朝名士,虽然后来阴差阳错成了铁羌盟盟主,威震关西,但他骨子里那种代代相传的忠君敬畏思想仍是根深蒂固。

刘协没有回答,只是倨傲地望着他们两个,仿佛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

说起来,韩遂的确是见过刘协的,当初他入雒阳汇报凉州军情时,汉灵帝正与董太后谈话,与今日刘协见他的情景几乎一般无二。那时的刘协就在董太后身边,只可惜,那一次相见,也只是惊鸿一瞥而已。毕竟,那个时候的刘协还不是天子,听闻韩遂汇报凉州军情后,他便与董太后一起退下了。

细细算起来,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刘协不过四岁的稚童,此后两人天涯一方,两个人再也没直面相对过。但此时在韩遂眼里,刘协的相貌却和那个阴鸷的孩童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马腾注意到韩遂的异状,连忙凑过去低声道:“文约兄。这?……”韩遂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摆正了身子。

他这时才忽略了刘协,仔细看了一眼马腾和马超,发觉两人的神色不像早就得知此事。一时之间,他更加弄不清天子同马家到底是何关系,又为何在这等敏感至极的时刻来到此处?不过,好在这个时候,马腾看起来似乎已经反应过来,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快去将太尉马公请过来。”

太尉马日磾早在几日前便奉了诏命,来郿县宣达对韩遂、马腾两人任免一事。事实上,两人今日商议的,便是如何向朝廷回复一事。故此,等待回信的马日磾还未离开郿县。而身为朝廷三公之一的马日磾,自然认得刘协的长相,马腾这般所为,到也算合情合理。

过不多时,马日磾匆匆赶过来。马老爷子进了大堂,一看到站在中间的刘协,先是一愣,随即纳头便拜。等到他叩罢了头起身,这才对韩遂、马腾及众人喝道:“你们好大胆,见到天子竟敢不拜,该当何罪?”

“马公,您看清楚了,这真的是天子?”马腾还是有些不相信,不料这句话却惹来了马日磾大怒:“马寿成,枉你也是大汉中兴元勋伏波将军忠成侯讳援公之后,如今被朝廷诏为征西将军,竟仍如此无礼,莫非你当真要辱没先人威名不成?!”

听到马日磾这般言之凿凿,马腾的疑心登时去了大半。虽然不知道儿子怎么便招来了当今天子,却急忙起身,学着韩遂的动作跪拜在地。

“臣韩遂、(马腾)叩见陛下。之前有失礼仪,冲撞圣驾,实是罪该万死。”

这两位大佬离开座位,恭恭敬敬地执臣子礼,帐子内的其他人自然也连忙跟从,都俯身叩拜。马超迟疑了一下,也随之跪倒。刘协望着他,又看看叩拜了一地的大汉忠臣们,心中微有快意,淡淡道:“诸卿平身。”

马超这时候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可就待他刚抬起头的时候,却正对上了刘协那双好以整暇的目光。他顿时明白这是刘协故意报复他之前示威一事,心中不免感到好笑,脱口而出:“陛下,您为何会远道而来至此?”

这个问题,是大堂当中所有人心头的疑问,马超问将出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协身上。可刘协却不慌不忙,一屁股坐在主位上后,淡淡开口道:“自长安与马兄铿锵一面之后,朕实着想念马兄这等少年英雄,为解云思之渴,自然就跑到这里来了。”

刘协这一番话落,自然让所有人十分不满。很显然,一位大汉天子,根本不可能因为想念一个人……尤其还是个男人,虽然那男子帅得不像话……呃,但是!这绝不可能会是他远赴郿县的真实理由。

可,这样的结果,似乎就是刘协想要的。因为,他这一句话里,特意提到了他不但认识马超,而且,两人的关系貌似还十分亲密。

这就十分值得耐人寻味了。

从刚才韩遂和马腾的反应来看,刘协早就看出,马超根本未将他入长安后见过自己的事告诉这二人。这其实并不奇怪,毕竟,混入长安打探消息、联络朝臣一事,只是马超私下所为,自然不可能在没有什么结果的情况下告之马腾,更遑论那位本身就被马超排斥的韩遂了。

可刘协偏偏在这个时候,将马超给出卖了。由于韩遂根本不清楚这件事的经过,他自然会将此事延伸联想起来。更不要提,这还是在朝廷册封了马腾为征西将军,而韩遂还是要低马腾一头的镇西将军的敏感时期。

所以,那一番话落之后,刘协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韩遂那双木讷无神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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