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备来说,他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汉室跟袁绍和和美美,跟两口子一样举案齐眉。由此一来,他便可以一手拉着北方的袁绍,一手邀着汉室的正统,安安稳稳地在两大保护罩下,将徐州这一亩三分地弄成自己的地盘儿。
这种理想状况,简直就跟一个女人一方面有着高富帅男友,另一面还有位任劳任怨、随叫随到的蓝颜备胎,生活简直乐无边。只可惜,高富帅和备胎之所以会对女神好,都是一个目的。
现在的状况,摆明了就是高富帅和蓝颜一不小心得知了彼此的存在,逼着女神选择其中一位了。
这种选择的痛,对于刘备来说简直就是撕心裂肺的。由此,这一刻,他的眼神便变得十分忧郁伤感起来。
刘协觑了刘备一眼,装作没有看到刘备的痛彻心扉,只是脸色沉凝地说了一句道:“正方之计虽善,但却似无源之水……关中北方并州白波贼复起,此番勾结匈奴南下,意图不轨,前番钟大夫差人送来太尉马公书信,调动北军前去阻敌,长安如今实乃分身乏术。”
“此事定然也乃逆臣袁绍所为!”这时候,赵云也看出来了。白波贼那些跳梁小丑、早不蹦跶晚不蹦跶,偏偏在这等关键时期又复起,摆明了是袁绍在背后作梗。
但是,在场诸人又不得不承认,袁绍初平二年下的这几步棋,都十分高明:调兵至内黄、卢县,却又不必真刀真枪便取得了战略上的牵制作用;同时,只需一句话传达过去,白波贼就以为自己有了靠山,屁颠颠地当了袁绍的枪被使。可以说,袁绍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将汉室谋划半年的战略给掐在手中。
这就是大胖子在乱世的本事儿,仅仅只是动动嘴皮子、动动手脚,就可以让天下大势为之改写。刘协现在虽然也算个小胖子,但被袁绍后发制人,能不能翻身一击,就看他有没有绝招了。
那绝招,自然就在徐州这里。
于是,刘协不复多言,只是再度皱眉,佯装起观看沙盘模拟图。剩下李严、司马懿二人也皆是如此,唯独赵云,这时候望着刘备,眼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他虽然已决定为刘协奋战,但也不愿听到刘备此时说出模棱两可的话来。毕竟,纵不能为主仆,他心底对刘备还是有那么一丝敬重的。
那种敬重,或许就从他听闻刘备带着涿郡的子弟兵踏入乱世起。
那种敬重,也可能是赵云得知刘备义无反顾踏入人间地狱的徐州。
那种敬重,是刘备身上再怎么用卑劣政治诬陷都掩盖不了的人间正气!
而刘备,自然也没有让赵云失望。就在静默的空气刚开始诡异流淌大堂的时候,他的眼神便不再伤感,转而坚毅下拜,慨然说道:“陛下,臣无能,致使陛下困顿徐州。袁绍逆贼,种种所为妄为臣子,乃属大汉逆贼,臣在此立誓,必与此獠不共戴天!”
“壮哉!得皇叔如此一言,朕心亦激荡不已!”刘协恍然动容,当即将刘备轻轻搀起。在这个时代,立誓可是很庄重的一件事,汉代人重诺轻死,纵然乱世动荡之故,可一诺千金之事也俯仰可拾。
更何况,此番刘备还是当着旁人立誓,那力度简直比后世签字画押再摁手印儿还牢靠了。尤其他如今身为一方州牧,假如背弃誓言,纵然沦落不到一个人人喊打的地步,那至少也会上下离心,让他举步维艰的。
不过,刘协对刘备的感恩,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按照阴谋学来说,刘备做这样的选择,是最符合他当前利益的。
他自然看得出,汉室和袁绍,对徐州打得都是同一个主意。但问题是汉室毕竟为天下所共识,而袁绍如今却好像在逆臣的路上越走越远。刘备若还想名正言顺,选择汉室是不用脑袋都能做出的明智选择。
其次,汉室的手段,也比袁绍温柔且尽心尽力许多,能给刘备的好处,也比袁绍多得多。至少,是刘协给了他刘备‘刘皇叔’这崇高且至关重要的身份,也是刘协,在徐州处处为刘备铺路。至于袁绍,除了派兵一次之外,就再没什么资助了。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汉室的势力距离徐州有点遥远。地处袁绍南面,刘备眼见自己就可能同袁绍的势力接壤,那样虽能保得他北方无忧,但日后袁绍但凡有何动作,都可能会让刘备配合。如此掣肘,刘备就会沦为袁绍的附庸,这样的状况,是刘备万万不愿见到的。
所以,有些戏,演一下就适可而止。有些事儿,也不必说破,大家按照剧本来,都好再相见。
这一幕剧落下,接下来便该是如何应付袁绍了。显而易见,刘协不可能在徐州待上太久了。所以,除却剩下的事儿要交给时间来办的外,就剩下最当务之急的军权问题。而军权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曹豹手下那支丹阳兵部队。
经历了一个冬天的休整,刘备的势力自然有所恢复,除却三千丹阳兵没有放手外。刘备动用手段,已然将一些郡国兵的兵权拿在了手中。粗略算起来也有一万人左右,这些兵,拿来远征他人断然是不够的。但用来自保徐州,估计在还算安稳的环境下,镇压一下叛乱、打击一些不大不小的贼寇,应该是够用的。
但是,曹豹同志手中那支还剩六千人的丹阳兵,对于刘备来说,仍旧是一支不小的威胁。而且,曹豹同志如今的态度也很诡秘,不跟硬磕,也不向你服软,如此软硬不吃下,刘备当真不好在鲸吞蚕食徐州权力的时候,再对曹豹下手。
假如还有时间的话,假如刘协能等到刘备尽收徐州之心,那曹豹在大势所趋下,就会成为架在钎子的肉,任凭刘备如何烧烤都不是问题。可偏偏,时间不站在刘协这一边。
“最晚二月末,朕必然要离开徐州,北上与荀攸、贾诩汇合,在兖州与曹操打上一仗。”定出这个时间点,不是没有依据的。二月末的时候,万物基本复苏,已然适合兵戈铁戟的厮杀。
“可是……”刘备脸色有些犯难,皱眉道:“若是二月末,微臣恐那时正当时以观成效之际,那时若想收服曹豹等人,恐尚非佳期。”
冬日也不是大兴土木的时候,所以这时候刘备所做的,更多还是整顿吏治之事。真正能看出他政令是否能在徐州上下通达,还要到春耕之时,那时候是一年忙乱之际,谁真正服了按照刘备的命令做事,谁还举足观望,谁有心抗衡到底,便一目了然。也就是说,那时候才是刘备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的关键时候。
而在那个时候,不料理平这些事儿,刘备就不敢对曹豹动手。万一激起曹豹兵变,诸郡响应,刘备可能就连哭都没地方哭了。
然而,刘协似乎在说‘二月末’的时候,心中已然有了定计,淡然回道:“福祸相倚兮,转寰无常。只要顺应大势,谁说那祸事就不能是好事儿?同样,曹豹手中依仗的,也只是他那些丹阳兵而已,这谁又能说得准,不是曹豹的祸事呢?”
“陛下的意思是?……”一席话听得刘备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刘协到底真正想干什么。
“皇叔不必忧虑,仍旧循章办事便可。”刘协再度淡然一笑,却还是忍不住又勾了勾刘备的好奇:“有些事儿,别人办起来,可能是卑鄙无耻,但朕是天子,谁又敢说朕的不是?”
“陛下,您不是打算要骗曹豹吧?”张飞这下聪明了起来,竟一语中的。
可刘希这下却笑得跟精神病一样,忍不住得意道:“读书人的事儿,能叫偷吗?朕骗人,能叫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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