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身血褐色战袍的马超纵马杀出,轻而易举地驱散了那些惊恐不安的羌兵。杨秋就仿佛看到一头猛虎扑入羊群当中,那种凌厉凶猛的气势,让向来勇悍不畏死的羌兵在马超这支部队面前简直就像个笑话。
“梁老弟,马超有信、布之勇,乃天子心腹爱将,无人可挡啊……”杨秋与一人并辔立于阵中,忽然就感叹地向那人说出了此语。
梁兴却凝眉看着马超用铁矟挥下一名羌兵的头颅,脸上现出一丝惊怖之色,但随即又不忿言道:“杨老兄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马超虽勇,却也非无人能敌!”
杨秋诧异地向梁兴看了一眼,忽然就觉得这话很可笑。当年在槐里城下,杨秋是亲眼见识到马超纵横捭阖的英姿。那种如烈日一般极尽炽热的战力和骄傲,从此就在杨秋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暗暗告诫自己,永远不要与马超正面为敌。
但梁兴显然跟他的情况不同,他原本是关中将领,因汉室的逐渐强大而逼得他无法立足,转而近日才投到韩遂帐下。他在关中或许听闻过马超的大名,但却没有跟马超交过手。作为这样新晋的同盟者,他自然不愿让杨秋这些老人看出一丝软弱来。
不过,他却不知道,杨秋很讨厌这种嘴上无敌的人。
故此,杨秋便看似不经意地问出了一句:“既如此,梁老弟可敢率兵冲突一番,也好让马超见识一下我等新铁羌盟旗本八部的厉害?”
杨秋口中的铁羌盟,的确要加上一个‘新’字了。之前铁羌盟作为羌胡反抗汉室的力量,部曲多为羌胡异种,可如今汉室用刘虞、崔烈等人对羌胡采取宽仁政策,又用商业互通有无,渐渐使得一些羌胡部落对汉室归心。而于此同时,在关中一带混不下去的强豪猛匪,却都不约而同地流窜到了凉州,归顺于韩遂帐下。
这几年来,韩遂整合一番,手下众将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杨秋八部将领,每人统带万人,号称旗本八部。铁羌盟已经完全成为汉人为首脑、羌胡为爪牙的混合部队,专门进行造反大业。
这样,铁羌盟的性质,也渐渐由异族反抗大汉主义的组织,变成汉朝的内乱之贼。不过,铁羌盟毕竟有着悠久的历史传承,所以对外而言,韩遂无论如何是都不会放过这个名号的。
就在杨秋与梁兴都心斗角之际,马超却已然看到重重阵列当中的两人,他他暗暗取出铁胎弓,于厮杀当中抽出空隙,抬手就是三箭。这三次开弓,三次发箭,有如流星赶月一样,向着阵列当中飞去。
两方的距离此时在一百五十步左右,梁兴和杨秋万万没有想到,马超在混战之中,还能对他们发起偷袭。并且,在这样远的距离外,还是连发三次极有杀伤力的弓箭!
梁兴年轻手脚利落些,飞快的摘枪当的一声,把那箭架出去。杨秋毕竟年老一些,手脚略慢,挡是来不及了。他竟然向后一仰,忽的滚到地上,虽然摔的鼻青脸肿,却逃过了性命。
梁兴看杨秋摔得狼狈,哈哈大笑,却一下子也从马上摔下来。原来,马超为照顾这位新来的将领用了两箭,一箭射人,一箭射马,梁兴的那匹高大的河曲战马被贯穿前胸,一下子摔倒在地。
这样的挑衅,让之前还有些顾虑的梁兴登时怒吼一声,换上一匹战马挺直铁矟,单人匹马迎上前去,但随后,还是忍不住向后呼喝了一声:“随我前来,活捉马超!”
面对新加入的敌人,马超全然不惧,挥动长达两丈的巨矟,刚与敌人一接触,仅仅一击便杀了十余人。巨大的铁矟左右盘旋飞舞,竟然轻盈快捷仿佛雷电。梁兴军士兵见马超杀来,无不魂飞魄散,纷纷让开。被马超冲出一条血路,笔直地杀到梁兴的马前。
“马超小儿,纳命来!”梁兴再度一声怒吼,手中铁矟同样带起风雷之声,笔直地朝马超胸前刺去。
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但却选在了极为关键的时期。这一刻梁兴亲眼看到马超手中巨矟承受不住刚才酷烈的杀伐,已然‘咔嚓’一声断为两截。马超不得不丢弃手中巨矟,俯身取下马腹得胜钩上的精铁长枪,才能与梁兴接战。
战场上的厮杀,往往一息之间便见生死,虽然马超弃矟取枪的动作行云流水,但毕竟赶不上梁兴笔直刺来这般迅烈。在梁兴看来,马超那时候巨矟断裂,完全就是上苍在保佑他暴得大名——西凉锦马超的名头,可是自马超十六岁时便已响彻多年了啊!
越想到这里,梁兴愈发激动,连带着脸上的面容都变得狰狞偏执起来。他出身草莽,自然从未得到过什么‘名将’的称号,但他的地位,却是实打实一刀一枪杀出来的。由此,他对于什么名号这类的评定,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的。唯一的感受,就是觉得自己还没有等到杀死一员‘名将’的时机。
现在,这个时机终于来临了。并且,梁兴笃定自己即便不占马超这个便宜,他也能杀死马超。多年的拼命厮杀当中,他早就知道杀人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一股杀气。只要手中的铁矟刺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敌人势必会在自己之前倒下。
毕竟,武将也是人。而是人,就会有死亡的恐惧。
可是,今天这一切却好像打破了他的认知,对面的马超取下长枪后,忽然狂吼着,目中充血,长枪直挑梁兴的手腕:“死的是你!”
梁兴的面容在这一瞬立刻凝固了,他看到马超那英俊却又狰狞如鬼神一般的面孔,再被马超这样精妙无双的枪术而镇服,才终于明白原来有些人根本不是浪得虚名。
马超这一枪,很明显只能挑破梁兴的手腕,而作为代价,梁兴可能就会杀死马超一条命。一条手腕和一条命比起来,是人都知道究竟哪个更重要一些,但就是这一瞬,梁兴的脑中忽然不可抑制地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万一,自己这一矟没有刺中马超呢?
这样的想法一升起,梁兴那刺出的一矟就有了动摇。不由自主地他就略微缩了一下自己的铁矟,想要格挡住马超的一击。可刹那间,马超却猛然松开了自己持枪的右手,让长枪借助刚才自己的一刺之力,自由向前飞掷。由此一来,长枪的攻击范围,正好延伸到了梁兴的手腕之上!
紧接着,一飚血雨就从梁兴的手腕上爆出,热烫的鲜血落入苍凉的土地上,只来得及让梁兴发出痛苦的吼叫。
可是,这还根本没完。梁兴怎么都想不到,像马超那样暴烈无俦的将领,对于长枪的操纵竟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马超驱马上前一步,猿臂一伸便堪堪抓住了长枪的尾杆,随即旋转一个扫荡,驱赶出那些上前的羌兵,紧接着那长枪就如索命的锁链,朝着梁兴的眉心狠毒刺去!
“不!”梁兴惊惧大吼,情急之间猛然一拎缰绳,战马吃痛笔直竖立起来。而那一枪,却不偏不倚刺入战马的脖颈,轻易地仿佛刺入一张薄纸。
由此,梁兴失去了战马,而马超,又失去了一柄长枪。
毕竟,从笨重的战马脖颈中拔出铁枪,所费的时间和力气,足以让其他羌兵赶来将马超砍成肉泥。
可倒在地上的梁兴却没有看到他想见的一幕,失去长枪的马超,又随即掣下了腰间的长剑,对着蜂拥而上的羌兵继续突进。而倒下自己的梁兴,能做的就是一把拉下一个羌兵,骑上他的战马头也不回朝自阵跑去。
“和我拼命,你还不够格!”马超一声长啸,对着仓惶而逃的梁兴视而不见。继续向前扑去,转瞬间,层层叠叠的包围圈就被突出一个缺口,随即又被马超身后的将士继续扩大,直至那一支看似单薄却好像怎么都击不败的部曲,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
“第十三次了……”杨秋重重感慨了一声,对着那些还在徒劳尾随着马超的部队摇头叹息:“难道,真的要等到阎行来,才能阻住那小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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