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勋永远不会知道,就在端木正朔留给他一个好印象的三天后,他转头就给张烱留下了一个更加好的印象。
因为端木正朔对着跑来的张烱国师,十分从容淡定地说道:“国师大人,您被张勋当着所有将士羞辱,更差点将您击杀,您难道就要这样忍下这口气?”
张烱这时候的起色很不好,确切来说,是很糟糕。他是真的被张勋吓破胆了,当初在市井的时候,他就被愚民视为神仙,后来投到袁术麾下一路更是青云直上。在这个王朝,他得到了自己所有一切想要的东西,感觉自己已经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可就在他逸兴遄飞的时候,张勋那沙场冷厉的杀气,一下将他从云端当中打入了泥潭,让他知道自己其实还是一个被人厌恶的神棍。而且,那一日那些兵士们的血腥眼神,真心让张烱明白,他们任何一个都是想、并且敢于杀死他的。
“国师大人,你这是还完全没有品尝到权力的快感啊……”端木正朔悠悠品了一口茶,像一位人生导师,对张烱娓娓解释道:“您是大成的国师,是一个王朝的掌舵手,手中的权力不说可以如陛下一般任由众生履行自己的意志,却也不该被一个武夫如此欺辱。”
说完这句,端木正朔又十分暖心地问了一句:“难道,国师大人对于大成王朝,就没有一个鸿途大愿吗?您真的不想将这个朝代,打造成心目中想要的世界吗?”
张烱的目光一下由畏畏缩缩变得迷茫,可面对端木正朔那双仿佛有魔力的眼睛,他也不敢露怯。便拿出对付那些愚民和袁术的手段,顺着端木正朔的话说道:“唔,想不到,本国师心中的这些,竟然被你看出来了……”
端木正朔的脸上半分看不出怀疑张烱的神色,仿佛一下就相信了张烱的雄心壮志。随后的语气,就像真心安慰一个壮志难酬之人一般和煦温暖:“国师大人,现在寿春城外四方大军已然不是太大的威胁,梁敏精通谋略,他早就看出敌军粮尽必然退兵的事实。即便要强攻硬取,四方大军还不是依旧束手无策、毫无动静?他张勋之所以敢如此辱没您,还不是倚仗如此?”
张烱毕竟只是一个不懂军国大事的方士,听着端木正朔将今日之事又扯到了汉室身上,顿时有些不解:“端木医正此言何解?”
“国师大人您想,张勋不过大将军之职,按说不敢对您如此。可他偏偏这样做了,难道不是因为知晓自己击溃这次四方大军之后,一时就可声望无两,成为这成朝第一人?想想他今日尚无如此功勋便敢如此,那待四方大军撤退,他张勋如日中天之时,又该如何对您?”
张烱的脸色蓦然变得冷厉起来,死亡可以让人恐惧,但死亡的威胁有时也是给人以动力。张烱知道他已经跟张勋结下了仇怨,再无和解的可能,那难道自己就该眼睁睁等着钢刀架在脖子上都不反抗吗?
底层市井的人物,都有一股‘舍得一身剐’的破落气,而像张烱这种从底层爬上来已得到了梦想中一切的家伙,更是不会将轻易拱手将那些再退还回去。更何况,他也知道这根本不是归还回去就能解决的事。
想通这些,他的目光不由不变的阴狠,几乎很自然地就向端木正朔开口问道:“端木先生,那如今之计,我当如何?”
“自当为了大成朝的一个朗朗乾坤,奋起一搏!我大成朝仍旧是陛下的天下,可不是什么张勋的天下。陛下不过因之前一战身心憔悴,才会逃避宫中不问世事。这个时候,正需要一位诤直敢言的心腹之臣,将眼下局势告知啊……”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能再直白了。张烱也恍然大悟,行了一个方士礼对端木正朔说道:“端木贤弟真乃本国师良友啊,日后击败四方大军,重整大成王朝之时,少不得贤弟襄助张某啊……”
端木正朔心安理得得又收下这张好人卡,随后恭恭敬敬地送张烱出去。想必,这家伙恐怕会连一刻都不耽搁,转头就赶往无忧宫吧?
再度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端木正朔便看到一袭窈窕高挑的身影,已然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饮茶:“你如今这怂恿教唆之功,可是愈发熟稔了。”
貂蝉轻笑道,对于端木正朔忽悠张烱的这一幕,感到十分满意:手下锦衣卫的成长,也可使得她将更多的精力用在谋划其他事项上。
“一个不自知的蠢物而已,连最基本的分辨能力都无。”端木正朔先向貂蝉施了一礼,随后才嘲弄地看了一眼张烱离去的方向:“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我为何要帮他。这种不自知的人,鼠目寸光又总是自我感觉良好,只要拿出对他有利的诱惑来,他就会像一头驴一般听话。”
“唔,”貂蝉很随意地点了点头,显然她的心思也不愿多浪费在张烱这枚棋子身上。微微放下手中茶盅后,她才将心中所想娓娓道出:“张烱此去无忧宫,必然会不遗余力劝说袁术重新出山。呵,只要那位仲家皇帝一出现,那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提到袁术的时候,貂蝉并没有多少不屑,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激。毕竟,她跟刘协对大成朝的判断十分一致,认为袁术就是绝对的关键。只要袁术不折腾,大成朝就有起死回生的迹象,而只要这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袁术折腾,那对于汉室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福音啊!
从某一方面来讲,袁术简直是汉室最强力的盟友。他一心毫不为己、专门为汉室奉献的精神,让刘协和貂蝉真的感动不已。
“只要袁术出山,那张勋这个大将军之位必然不保。你也巧妙地暗示了张勋,想必他之后必然会自投罗网;梁习那里故意让孙贲守南墙之计,也必然会因为袁术的指手画脚,让孙贲跟孙策的心走得更近……如此一来,北门和南门都已然是汉室的囊中之物,基本上我们已然达到了陛下的要求。”貂蝉起身,神色一时明媚而轻松。
她本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此时无意露出这真心的笑靥,让端木正朔心里也泛起一阵说不出的轻松。
终于要结束了,整齐宽敞的街道,美轮美奂的皇宫,还有那些身世凄苦却环肥燕瘦的侍女,以及长时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伪装,自己就要跟这一切告别了——陛下只用了一个纪灵拎酒相邀的由头,就让他们这些人从敌人内部做出了如此多的事情,使得袁术终于就要自毁长城了。
现在自己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在伪成帝国覆灭的时候,再度锦衣夜行,悄然抹去这里一切的痕迹。
可是,就在端木正朔这样认为的时候,貂蝉的眉头渐渐微蹙起来:“可是,这样一来,你有没有感觉我们还少做了一些事?”
端木正朔一愣,眼下所有暗潮的势能都已酝酿开来,等到爆发的时候,必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导致袁术的覆灭。他实在想不通,这一切当中,还有什么不完美的。
“当然不完美。因为算计袁术的,可不仅仅只有我们一家。”貂蝉这时显然已经想通了什么,笑靥愈加明媚,也就更显得妩媚:“孙策手下那些不成器的密谍,我们还没有兴趣。可是,靖安曹的那位梁习,却可非一郡良才。陛下心胸广阔,不计较这人以后跟了曹操,可我只是个女人,心眼儿却不会那么大的……”
端木正朔闻言不由也皱起了眉头,谨慎地说道:“算计那个人,我们可需好生谋划一番。不过,这也的确不是没有契机,毕竟曹操自从袁绍击破公孙瓒之后,便对袁术这里的战略有了幡然的改变,也惹得梁习有所不快。我等以有心算无心,成功率还是很大的。”
“不错,要怪,也只能怪他太有才了。”貂蝉嫣然笑道,当初陛下成立锦衣卫,不就是为了挖墙脚吗?虽然很快锦衣卫的业务方向就跑偏了,但也不能忘了老本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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