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寿春城中,一骑飞也似地杀到袁军面前。虽然整个寿春城已大局奠定,但在无忧宫前,袁术还是有一些亲信死士的。
那些死士看到来人,开始做着最后无用的顽抗。其中一名死士嘶吼着,跳起来一刀刺向敌人的坐骑。他这样的方式,明显是要牺牲自己的性命,从而换来身后同伴击杀敌人的机会。
然而,马背上的人似乎纹丝未动,可那死士的手臂刚刚举起,旁边就已卷起一股旋风,劈头盖脸向他兜来。
仓促之间,这名死士还没分清敌人用的是什么兵刃,只有举起自己的盾牌一格。然而,那根本没什么作用,敌人的力气仿佛如狂风巨浪,狠狠抽在他的盾牌上,使得他顿时透不过气来,全身骨骼乱响,关节一齐错位!
紧接着,他已经身在半空的身子忽然剧烈飘移起来,随后重重跌倒在地上,皮球似地翻滚着便向无忧宫的宫门后跌倒。猛然再度起身,可只吐了一口大血鲜血后,便又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
周围死士目瞪口呆地看着,可就是这一瞬间的错愕,使得前方五名已经做好扑击姿势的死士,又忽然被一阵狂风席卷起来。五个人一齐被来人抛弃一丈高,惊惧慌乱惨叫着,如同被一位巨人肆意玩弄的玩偶。
紧接着,五人一齐朝着先前那名死士所在的宫门墙上撞去。他们粘在青灰的坌土墙上,将身体周围染得一团鲜亮的红色。在保持了仿佛很长时间的数秒钟后,这才慢慢从那里滑落,拖出五条又粗又长错乱的血痕,最后“砰”地一声摔落地面。
六人这时奇形怪状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没有半点人形,就像是堆积在案板上的一堆碎肉。幸运的,已经死去,隔绝了所有痛楚。不幸的,早已筋骨尽折,却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只乞求赶快昏倒过去然后就此不起……
第一波的攻击就这样被轻易瓦解,来人这才勒停了战马。
他的战马很高大,但马上骑士的身形却不是五大三粗的豪将模样。他肩膀虽宽,腰身却细,裹住上半身的镏金鱼鳞甲,呈现出一个标准的倒三角形。这种身形就是标准的猿背狼腰,爆发力极强又极有韧性,当世骁将诸如吕布、马超、赵云、太史慈等人都是这样的身材。
他外罩一件鲜红大披风,腰挎一柄乌金鞘长刀。一言不发地矗立在众人面前,双手横握着乌黑的长杆兵刃,仿佛是一尊不可战胜的鬼神。
无形又无尽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扩延起来,令时间仿佛都在此停顿。剩下的人再也不敢上前,进又不是,退又不是,一个个战战兢兢戳在了原地。
看到这些死士不过这点胆气,他似乎很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将手中那长杆高高竖着单手擎起,然后重重往地上一顿。
随着一声闷雷般的响动,尘土飞扬之中,距离较近的士兵们无不感到两腿一麻,一跤坐倒!
众人这时候才看清,这人手中哪里是什么兵刃,原来却是一面硕大无朋的旌旗。四丈多长的铁旗杆上,一头深深插入地上,另一头指向烈阳高照却怎么都带着一丝惨淡味道的天空。旗杆上战旗正好倾斜着展露出它的全貌,赤色如血当中,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似乎要从旗卷上扑出来。黑色的篆体在阳光下流动,汇聚成一个斗大的‘孙’字!
“是孙策,孙郎回来了!”众死士呆立了半晌,随着一人忽然喊出这句话后,“轰”地一声,其余人都四散奔逃开来。
这勇将正是江东猛虎孙策,他虽然响应汉室的檄文前来讨伐袁术,但也非就想得个师出有名的幌子而已,始终未与汉室有任何沟通交流。毕竟,当初南阳在刘协眼下狼狈逃脱的一幕,可是孙策心中永远的痛。
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经历了在江东大展拳脚之后,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了充分的认知。原本想着,此番战役怎么也要赶在汉军之前攻破寿春,却不想,守护南门之人,竟然是他的族兄孙贲。
于是,他迅疾如火的第一次攻城就因此夭折。随后,归入营帐之后,他听从周瑜之计,积极联络寿春城中的密间,期望解救出孙贲的家眷,好兵不血刃地攻破南门,继而拿下寿春。
可想不到,就在城中那些密间有所动作的时候,那个汉室天子比他更厉害,竟然早就将寿春内部搞得朽烂不堪,更一把大火彻底烧光了寿春袁军的斗志。孙贲今日闻听北门袁曜已然带着成朝的文武投降汉室,当即大开南门放孙策入城。
事情到了这里,孙策按说已经不需要这样杀入无忧宫。但他毕竟是孙策,有着不得不来的理由。
早年在袁术帐下,袁术借助威势玩弄他孙策如刍狗。每破城池都许诺孙策为太守,可事到临头袁术又反悔,一直使得孙策记恨在心。
而另一个原因,就是孙策也知道如今天下风云人物早就不是什么袁术,而是那个比他还小六岁的汉室天子。虽然此番刘协比他孙策早得到了寿春,但孙策仍旧要抢在刘协之前,取下袁术的首级来证明自己!
这不是意气用事,也有着利益的考量。要知道,袁术覆灭之后,必然就是一场分赃大会,一颗袁术的首级,可是会给江东军增添不少份量的。
想到这里,孙策缓缓牵动马缰,令自己的战马行至到无忧宫紧闭的大门前——现在,他确信自己已经做到这点了。
可当大门缓缓被孙策推开之后,他忽然看到了一副十分诡异的场景。
大成皇帝袁术戴上了纯金的平天冠,穿上了即位时那件华丽的龙袍,站在无忧宫前的广场上。可他脚上的鞋却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司命手捧着那神物,正不断地报着时刻,袁术随着那神物的转动,按时改变自己站立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清脆的马蹄声击破了袁术最后的幻想,他看到英武的孙策面容沉凝地进入了他的视野,也看到了孙策的目光如刀、面色如铁,锃亮的铠甲和已经出鞘的刀,在温暖柔媚的阳光下闪烁着森冷而坚硬的光芒。
一个凄凉的笑容在袁术的脸上缓缓绽开。
他知道——这就是终点。
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也一直在逃避的那个宿命的终点。
而眼前这个美丽的无忧宫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说是无忧,却最终将把属于他的一切彻底埋葬。无论是他的生命、他的功业、他的江山,还是他的抱负、他的醇酒、他的美人,一切的一切,都将在这个万物到极致的夏天里终结、腐烂、消亡……
袁术就静静看着孙策不紧不慢地迫近,眼神有些迷惘,好像已经不认识这个人了,只是忽然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你是想杀我吗?”
孙策迟疑了一下,避开袁术的目光,说:“末将不敢,末将只是赶来看主公最后一眼。”说罢这句话的时候,孙策的眼神就放在了袁术周围的一男一女身上。
那个女子一身斑斓如彩蝶的夏装,立于这个无忧宫中,仿佛使得天空下的阳光都黯然失色。而那个男子,就有些相形见绌,肥胖的身材和笑眯眯的笑容,却怎么都不合这个场景般配。
但孙策却一点都不敢忽视,他是一名武者,而且还是一名高明的武者,对于危险有着敏锐的直觉。他之所以没有上来便取了袁术的首级,就是刚入宫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两人的存在。于是,他疑惑地问道:“尔等何人,来此又有何贵干?”
那女子微微上前,对着孙策款款施了一礼:“汉室锦衣卫,来此目的,正与将军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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