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战事陷入僵局,而两方粮秣又不足以支持这种毫无意义的消耗时,其中的一方必然会寻求新的战机,期望借此扭转战局。
于是,一些看似偶然的事件,也就因此变成了必然事件。
就在袁曹两军对恃第十天的时候,曹军这个的斥候回报了一个消息:袁军由淳于琼统率的三千步卒混编部队,与夏侯渊统御的两千骑兵,在乌巢一地不期而遇。
乌巢位于白马城的西南方,夹在延津与阳武二城之间,是酸枣县的治所之在。在它的南边有一大片大泽,叫做乌巢泽,地名因此而得。乌巢大泽里水泊星罗棋布,沼泽遍地,地势十分复杂,是水贼盗匪们最好的藏身之处,是个著名的贼窝——不过袁曹开战以来,那些乌巢贼都销声匿迹了。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因为自开战以来,袁曹两军都未曾太将这个地方放在眼中。其中的原因,就是因为此地地形复杂,不利于行军作战。但当刘协一嗓子吼停战场后,此地就不由成了袁曹两军眼中的香饽饽。
倘若袁军得这乌巢之地,那袁绍便直接掐断了曹军白马城与后方的联系。而此地也不过只是不利于行军而已,并非无法行军。袁军完全可以此为据点,大举渡过黄河攻占曹操的老巢陈留。那个时候,曹操孤军困守白马,便会成为任由袁绍搓扁揉圆的对象。
倘若曹军得这乌巢之地,就完全可以将抗拒袁军的阵线再度扩大一分,牢牢将袁绍抵御在黄河之北。届时得利于大后方的支援以及汉室的声威,他便完全可以支持到袁绍粮草耗尽之日。届时,整个来势汹汹的袁绍威胁,就会不战而溃。
所以,当闻听两军在乌巢一地不期而遇的时候,两方都迅速作出了反应:曹操亲率主力赶赴乌巢,而为了保证白马一城不失,曹操竟然请求汉军入驻白马,使得袁绍不能因此趁火打劫,夺了他的白马城。
至于袁绍这边,听说也派出了大军赶来救援。但至于领军之人为谁,究竟出动了多少兵马,还在靖安曹的刺探当中。
当曹操遥遥赶到乌巢的时候,他正好猛然抬头,看到了一大群的乌鸦盘旋在乌巢大泽的天空中。曹操不由心生凛然,道了一句:“听闻此地乌鸦极多,无树不巢,是以名为乌巢。这里,可真是个不祥之地啊。”
随军的郭嘉这时也面色凝重,但听闻曹操此语后,他还是淡定笑了一下:“既然为不祥之地,那我等还是敬而远之为好。”说罢这句,郭嘉望着那天空上的乌鸦,竟有种高深莫测的味道。
但曹操也不知道没听懂郭嘉之言,还是另有所思,只是匆忙回答了一句:“此乃重地,我等决不可不战而退。”
然而,话音刚落,曹操便望见了前方夏侯渊狼狈逃来的景象。此时的夏侯渊胳膊上缠着白布,显然在刚才的争夺战中受了伤,却只是简单包扎一下继续鏖战。结果最终无力回天,他才不得不选择撤离这片战场。
曹操当然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夏侯渊所率乃清一色的骑兵,在乌巢这种地形复杂的地方。即便是单兵能力作战的虎骑,也难以有所建树。而淳于琼步骑混编,显然更适合这样的地形,夏侯渊的战败,实非战之罪。
“主公,末将折损军威,还望主公降罪!”夏侯渊一见到曹操,当即下马拜倒。那份不甘和自责的痛楚,就算是让铁人都不由动容。
可曹操却猛然抽出了青釭剑,对着夏侯渊喝道:“乌巢乃眼下战略要地,你出兵不利,罪在不赦!”此言一出,身后三军无不凛然:夏侯渊将军苦战至此,难道还要受罚吗?
然而,夏侯渊闻听此话,却无怨无悔,开口回道:“主公,末将自知罪责难逃,然此时战局未定,尚未乃处置之时。末将甘愿再统领一军,折返杀敌,将功补过!”
曹操闻言亦然动容,却仍旧铁血无情,略一思忖便下令道:“许褚,令你为先锋,携妙才杀入敌阵。本将亲率大军为援,务必夺下这乌巢之地!”
“诺!”许褚沉闷的声音当即响起,随后,两千由许家坞堡和江湖游侠组成的护卫营将士便分散开来,各显神通进入了这片大泽。
他们这些虎卫有的直接跳入水中,泅渡而去;有的却如灵猿一般攀援而过,只有少部分人才登上不多的舢板,但也目光熠熠,战意勃发——很显然,这样一支部队最适合这样的地形混战。因为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在整个曹营当中是最强的。
剩下曹操统领的大部,将仅有舢板交付给许褚后,便只能一边等候着斥候探查出适合骑兵通过的安全地带,另一方面还要等待后方辎重送来渡水的舢板,才能赶赴战场接应许褚。
不过,曹操当机立断派出的许褚虎卫营,此时已然为他们争取到了极大的优势。
突入战场的许褚,正好撞见收拾残局的淳于琼部队。淳于琼似乎没有想到曹军的反应如此迅速,还未下达接战命令,便看到许褚当先大吼一声,像扔石头一样把两名乌巢贼掼入水中,激起两团水花。
接下来,两军的混战彻底爆发,两千虎卫从各处汇聚而来,正好将淳于琼的部队包围。舢板上的护卫身披甲胄,手持木盾和长桨分列在舢板两侧,总有一半人在划船,另外一半人则挥舞着木桨,不让敌人靠近。
相比之下,淳于琼的部队士气大降,并且在数量上也已不占什么优势,他们连续冲击了五六次,跳上船的人不是被乱桨砸下水,就是被几个危险的剑手从水中冒出,一剑刺杀。
尤其夏侯渊此刻更是怒目圆睁,他再度出现时,正好看到了袁军亵渎曹军骑士尸首的一幕——这显然给了夏侯渊莫大的刺激。他单手持矛,一面催促着兵士划桨冲锋,一面犹如战神一般,丝毫不顾袁军零星的箭矢,在舢板之前疯狂地杀戮着敌军。
整个战局,上来就被许褚的突如其来给打懵了。淳于琼几乎是前一刻还在思索如何抗敌,下一刻就不得不思索如何退兵了。但在此之前,他还是不得不先稳定军心,高吼道:“再坚持一阵,援军马上就到了!”
可这一声大吼也彻底暴露了淳于琼的位置,许褚站在船头挥动着孔武有力的双臂,虎目圆睁。他身后的虎卫们也一齐发出大吼,震得水面的波纹一乱。袁军们的攻势为之一顿,又被曹军的木桨扫落了数人。这般如砍瓜切菜一般杀败阻挡的袁军后,许褚等众急速地朝着淳于琼的位置冲去。
此时淳于琼身边已经聚集了十来条小船,在他面前组织起了一个小型的防御阵线。惊慌不安的兵士在还有援军会赶来救援的信念下,勉强让自己的手不颤抖,射出了一阵淅淅沥沥的箭雨,却都被虎卫兵士轻松挡住。
然而,一支小船却如疾风般从侧面冲入了淳于琼的部队当中。原来夏侯渊也与许褚一时发现了淳于琼,他当即也想冲将过去,但看到许褚先行一步,他便按下心底的滔天仇恨,一边继续杀戮着袁军,一边寻求着突破的机会。
当袁军射出第一轮箭雨的时候,夏侯渊准确判断出这就是他的机会。他当即下令让穿上的桨手全力划动,从侧面狠狠刺入了淳于琼的防御线中。
跳上袁军舢船的夏侯渊,完全就如一头出闸的猛虎。他高吼着为部下报仇的口号,奋力击杀着那些士气不高的袁军。直至,他手中的长矛,忽然被一柄沉重的大刀狠狠架住。
是淳于琼。
此时的淳于琼,脸色却丝毫不同于刚才的惊慌,那粗横的脸上似乎还有几分阴谋得逞的笑意。面对夏侯渊只能单手挥动的长矛,他一边狰狞地将夏侯渊的长矛一寸寸压下,一边忍不住开口讥讽道:“夏侯妙才,你现在是否很得意?”
淳于琼这一声讥讽,犹如一阵阴冷的风吹入夏侯渊的心中,他忽然有所警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淳于琼舔了舔自己嘴唇边的血,目光渐渐变得阴冷起来:“你们打斗此时,难道就不怀疑,我们的援军去了哪里?”
夏侯渊陡然一惊,手中长矛立时被淳于琼全力压下,掉入水中留下一圈涟漪。而这时的淳于琼,则猛然横过大刀,对着手无寸铁且一脸惊骇的夏侯渊切斩而去:“别以为只有你们曹军会用计,我们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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