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红党那个案子,追查得怎么样了,他们的上下级组织,查出来多少?有没有办法,挖出藏在南京的那些人?我记得,这两年,他们好像又在南京,发展出了一股势力不弱的组织!”
身后一名下属闻言,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有点吞吞吐吐的开始回话,刚才还心塞的几人,顿时长舒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反正眼下看是躲过一劫了。
不过,却是高兴早了,吞吞吐吐说了片刻,这家伙心一横,开始拖别人下水。
反正就是行动不顺,这个人支援不力,那个人配合不足,这个人忙着捞钱,那个人整天想着寻花问柳,把一些狗屁倒灶的事儿,给抖出来垫背。
当然,也没忘把屎盆子,往往情报处头上扣,如何如何拖他们后腿,如何如何干扰打草惊蛇,反正吃碗粉也有错。
“…南京这些人不好查,他们改换了行事手段,估计跟情报处有关联,原先我们的查法,现在起不到多少作用了。
不过不用担心,红党在南京这边的下级组织,也就小猫三二只,造不成什么威胁,随便他们搞,也弄不出什么花来!”
“…咣当…”这位处长,直接一拳锤在玻璃上,恶狠狠道:“我是担心他们构成什么威胁吗?我是需要你在南京搞出点动静,别让情报处一家出尽风头。”
回过身,盯着几人,老老实实站好认错,才稍缓和了点语气,一副语重心长、谆谆教诲的言语上一通。
言语里还是那一套,用情报处威胁论大说特说,不过聚焦点,落在了钱上,情报处搞到了多少多少钱,他们又被扣了多少多少费,如何如何、啥啥的。
不过这话,却是让众人腹诽不已,他们的钱跑哪去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他们虽然也拿,但大头落谁手里,你一个,比我们全部人都多吧?
事儿,就是这样的,一切顺风如意时,大家都会一同举杯欢庆,但打起逆风局,心便不会那般的齐了,相较于寻找自身原因,更乐意一股脑推到他人身上。
逼喳一番,处长摆手将人赶了下去,很快唤来亲信嫡系下属,好一番安排,言词间,除红党、情报处等之外,自家内部,也多费了不少口舌。
他又不傻,能感觉到,手下人已不是那般温顺老实,刚才也是想借机敲打一番,可惜效果显然并不好。
“…叮铃…叮铃…”桌上电话响了起来,挥手将下属术摒退,才恭恭敬敬的接起电话。
“…明白…是是…明白…”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他的那份卑微与谄媚,放下话筒,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不知为何,脸上却反而攀上几分悦色。
……
“t先生,您可真是碰到了贵人了,听说,他们的大笔采购订单,还有新式武器,都是由您来全权代理?”
一家古典大气的西餐厅内,一名衣着齐整的洋面孔,轻晃着杯中葡萄美酒,笑意盈盈,又略带几分好奇的开了口。
端坐于对面,也是板板正正、衣冠楚楚的斯科特,微笑着举杯回应,开了口。
“与您相比,我这生意,也只是瞎胡闹,赚点辛苦费……”言语间,斯科特客气低调得不行。
“我就是做点小生意,哪有您说的那般风光?t先生生意虽小,但前程似锦呐!将来必……”
两人表面互相好一通吹捧,实则机锋暗藏,都在暗戳戳的,互相试探着。
“听您的秘书所言,您需要一批情报处的新武器?您让秘书给我递张单子便可,何需劳烦您亲自跑上一趟呢?”
“t先生此言,可折煞鄙人了,小小秘书,何能做你我之主?”来人依旧文邹邹的客气着,姿态端得非常低。
斯科特赶忙也做足姿态,好一番客套,目光中,闪过几分不奈,这老狐狸,他是真不太想打交道。
“说起来,这生意,我也仅是个中人,不知是否需要,为您引荐货主亲自沟通?”一通拉扯后,斯科特开口,依旧是小心试探。
来人闻言,道:“还是免了,中国的事儿,该由中国人做主,东亚的事儿,也该由东亚人做主,正常生意往来,可不该与他们那等人,过多牵扯。”
斯科特眸中寒光一闪,感情是出面来警告他的啊!还真是能兜圈子,说的还那般大义凛然!
“您说笑了,大生意,自然要注意政治影响,我们这小门小户,哪够格考虑那些?”斯科特没把面皮彻底撕破,打着哈哈应了声。
“…再说了,中国有句古话,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们这小胳膊小腿,不赌个雪中送炭,待人起势,可不会有我们的份儿!”
斯科特补充一句,算是结了这话题,当然,话也未说绝,话里的意思,不外乎,我们比不了,没法跟您一样,稳坐钓鱼台。
对面明显有倾向,这么讲,也算是说了点了软话,没将话彻底给说绝,将人彻底得罪,当然,也不忘点了下,情报处也是有潜力的,可以考虑考虑,也让对方别将事做绝,留点余地。
来人点了根细雪茄后,目光往城中声响传来方向,遥视几秒,便将话头,引到交易上,没再揪着此事不放,显然也是个打哑迷的个中高手。
不得不说,这两人,算得上是彻头彻尾的中国通,深得精髓,机锋哑迷打的,估计多数中国人都没这功力。
一餐结束,二人都未曾再提及生意外之事,将人送上车,自己也被西恩接上。
“老板,出什么事了?”见斯科特面色不太好看,西恩开了口,他名义上是司机,实际嘛!是亲信兼心腹兼保镖等,关系可不一般。
斯科特闻言,示意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也未隐瞒,将双方交流的情况简单说了下。
“老板,这对那边委托我们办的那些事情,怕会有不小影响吧?”西恩听完,有些担心道。
斯科特摇头,回道:“影响会有一些,但不多,甚至可能恰相反,他们若不罢休,尚有其他动作,可能会起到反效果,有利于我们。”
“不会吧?这位都被说动了来游说,怎么会无用甚至……”西恩有些不太能理解,边开车边问。
“那些人,做事太贪太绝也太霸道,这有时能有奇效,但有时,却会起到相反的效果,简单讲,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只想用弹硬来解决问题。
像这位,他不过是因绥靖或退让妥协下才当的说客,并非真心实意,或受巨大利益驱动而找上我,并没有为对方,全心全意来解决问题。
而情报处,对自己的定位便很清,都是在以利相诱,用利益去躯使组织各方,甚至晓以利害,主动让人为利益而战。
再一个,双方所调动的人,也是有所不同的,一个的帮手,是一个已吃得脑满肠肥的胖汉,一个是生死时刻,想讨口活命饭来吃的饿汉。
一个,是拿钱拿势来压,一个是斗狠拼命的架势,你说这其中,谁更容易退让?结果是注定的,就像这位,因妥协退让而来,又沉默收手而走一样。”
西恩听完,若有所思的点头,他还说呢!斯科特为何一口应下游说的活计,却又对此不甚上心,原来早已……
……
“…轰…叮呤当啷…啊啊…”
一声爆炸在街头响起,震得周围楼房,玻璃叮当破碎,街上市民也一时间四处奔逃,一片混乱。
爆炸点,是一家酒楼门外的一辆轿车,刚开动起步,还未离开门口几步,便突然发爆炸,车屁股蹦起来近小半米。
车身,被爆炸撕得破烂不堪,承重部件都变形了,油箱油路也被爆炸损坏,燃油泄漏,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时间,火光浓烟冲天。
车周围,全都是被炸飞的零部件,不仅有车的,也有人的,车内之人,被炸碎抛飞,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除爆炸的车,同行的还有另两辆,爆炸发生时,人都已在车上,几乎没怎么被波及,不过一个个的也都纷纷弃车。
可说是狼奔豕突,跌跌撞撞,有的逃回酒楼,有的似无头苍蝇,在附近打转后,或找建筑、或寻掩体躲了起来。
穿着齐整划一,好一会儿,这些家伙才缓过神,掏出枪械,四下观望查看,举动很业余,估计是帮会一类的。
“…呜儿…呜儿…”乱了一阵,可能是看没人,终于有巡捕蹦了出来,吹响警哨,没一会儿,四周便是此起彼伏的声响。
很快,便有大量巡捕赶到,控制现场,询问口供线索等等,其实不过装装样子,这种事,最近一段时间可不少见。
谁动的手,大家门清,可惜没人会去触那眉头,没那必要,若招惹了,同僚不开心,上级不满意,还得要提防被报复,不值当。
就像大家私下说的那样,别人又不会给你送座公馆,几百号的小弟,七八个舞厅赌档,外加七八房小妾情人,你卖什么命,给别人去当什么狗啊?
至于为何这么细?自然是有人为了立牌子榜样,给人开出了这么个价码。可惜啊!那也只有那一个独苗苗榜样能享。
“…八嘎…咚…”
一间办公室内,电话机旁,一人气得直摔东西,敞开的门口,抬手欲敲的一人,不知是敲是放,有点尴尬。
“…咚咚…”门还是被敲响了,屋中发火的人,回首看了眼,抬手示意人进来。
岩佐并没有遮遮掩掩,依旧顶着不愉的面色,坐在了旁边,招待访客的主位上。
“岩佐阁下,是不是斧头帮那些人,又有什么动作?”看着长官这副怒容,竹内开了口。
“就在刚,殷炜宏遇袭,被炸弹炸得找不着全尸!”岩佐开了口,除去怒意,还有几分无奈。
想不到,他再临上海,居然又碰到了曾经导致他无奈调离的罪魁祸首,而且,刚上任,又再次被对方啪啪打了几巴掌。
原本,他准备好生收卖利用上海的帮会势力,好不容易,情报处造成的影响稍稍消退,他们终于又策动了一些人。
结果,已沉寂了有段时间的斧头帮,突然开始活跃起来,其帮主都折返回了上海,一动,便开始拿他们策动的那些人下手。
仅数天时间,刚刚才打开的突破口,那些人,便被杀的被杀,被吓跑的吓跑,一时间,所有付出一下成了流水。
他们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别的不说,他因其而遭调离,刚上任,被甩了一耳光,结果却对其放任不搭理,那他的仕途,也便真的彻底到头了。
随后,他亲自挂帅,对对方进行了数次打击,取得一些成果,但都未能伤及对方根本,这些人,是一点不比情报处好对付。
当然,指的是普通的情报处精锐,这些人,被国府通缉数年,被情报处追捕数年而无结果,这本就说明其能耐,何况双方这一斗,也让这些人,熟悉了情报这一行当的手段。
如果再算上其他不利条件,像各方都不配合,甚至暗中相助,像一些帮会、租界洋人势力等,都乐得斧头帮将刀口指向他们,甚至一直通缉他们的国府,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一来,其难缠程度,足以比肩之前入沪的林默等人,而他们又无法罢战,结果便是,双方你来我往的斗出了火气,斗得愈发激烈,不止是他们策反收卖的人,甚至麾下情报员都不免折损。
说实话,岩佐并不想与对方这般纠缠不休,但很可惜,对面好像跟他们斗得津津有味,你搭理想收拾,他们更来劲,你不搭理,劲还更足,各种挑衅挑事,搞得你不理都不行。
像个牛皮糖,沾着你便别想轻易扯下来,藕断丝连,除非彻底消灭他们,但能与国府及情报处纠缠那么久,他们怕也要全力以赴,费上极多功夫时间才可。
他们的谍报能力虽强,但针对目标,主要是国府,或者说,是中华大地上的政府及军队这些,对斧头帮这种势力关注可不算多。
而他们,还需在别人地盘上去追查下手,其难度,并不亚于国府及情报处,之前追击斧头帮及那位王先生。
如此,大致估算了下,所需付出的代价及精力,绝不是小数,短期想解决还不现实,折损之类的怕也不会少。
他自然不乐意,费大功夫、大精力,就为了对付这么一股不知该叫帮会,还是杀手组织、反政府势力的人。
哪怕其有威胁,但成了,你也拿不出手啊!而且,费了那功夫,国府这边,还对不对付了?不对付又能交代过去吗?所以啊!对于这些人,岩佐可是头痛得很,没少给气得快炸,竹内才一见其那一副模样,便认为是斧头帮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