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鱼临渊和水色并没有离开,而是就待在明镜台上,对着漫天星辰,如数家珍。
鱼临渊不急着将身上最后的封印除去,完全就似个“凡人”。
水色听着鱼临渊的讲述,也不会催促。
此情此景,只要在身边的是他,便好。
敖家那百余条真龙早就回了“南宫”。
甚至桃夭妖也“识趣”地,跟着寂夜尊者他们,一同去了南宫。
有两位“尊者”在,没有“鱼使”撑腰的南宫敖家,哪里还敢造次。
当左丘雨再一次提出“退亲”时,南海龙王一口答应。
至于跟南海有瓜葛的左丘彦,似乎并未来此。
……
明镜台上的八十一个湖,此时依旧无水。
似乎南海风雨再大,也都与明镜台无关。
鱼临渊和水色并肩而立,站在水色曾驻足近千年的地方,望着那一个陪伴彼此千年的湖。
回忆散发着相似的味道,无数画面竟能完美“重叠”。
水色嘴角含笑,不禁悠悠地嗔叫一声“傻鱼”。
鱼临渊侧过脸,借着乌漆嘛黑的星光,挤眉弄眼,假装水色看不见。
其实,鱼临渊那双黑色的眸子,很难清晰地捕捉到她的一颦一笑。
水色突然灵机一动,堆满坏笑的脸,竟有不输纯善的美。
“快去!”
她将玉手放在鱼临渊厚实的背上,没用丝毫灵力,轻轻推了他一下。
鱼临渊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连滚带爬地跌落在深坑一样的“湖”里。
他气喘吁吁,瞪着岸边似与星空融为一体的水色,故作生气。
“世人有言:最毒妇人心!没想到你这上善弱水,居然也会谋杀亲夫!”
“哼……再贫嘴,信不信本公主放水淹死你……这条鱼。”
“呦呦呦,这么快就暴露本性了啊!水之初,性本祸啊……来啊,鱼临渊看看你怎么淹……”
咕嘟咕嘟咕嘟。
鱼临渊话还没有说完,原本没有滴水没有的湖,瞬间溢满水。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鱼临渊猝不及防地喝了几大口水。
他假装溺水,她捧腹大笑。
纵然鱼临渊暂时失去灵力,无法化龙化鱼,可他天生就在水里,又岂能不通水性。
其实从水色说出“快去”,他就已做好准备。
见水色站在岸边,并没有来“救”自己的意思,鱼临渊只好仰面浮在水上,看着无月的星空。
“你变了……”
“你也变了呀!”
“我是说,你变得比以前更美了。”
“念在你这句话没有撒谎,又甚得本公主心意,我就直说了……你,变,笨,了!”
“那不是跟‘傻’一样?”
“就冲你还敢这么问,就比刚才还笨!”
“……”
已经漂到湖心的鱼临渊,正准备回游。
只听水色“嘿”的一声,一股柔和的灵力像晚风一样拂过湖面。
鱼临渊伸手摸了摸,立即躲入水中,只将脖子以上露在水面上。
“我说你个色水,扒我衣服干什么?”
水色一步迈开,脚尖点在湖面上,徐徐向前。
“因为本公主想看看,鱼害羞是什么样子!”
“鱼可是很记仇的,你就不怕……”
鱼临渊正说着,水色已在他面前,弯腰盯着他看。
“我怕什么?都看了千年,还怕这一次?何况你这笨鱼,都把本公主灵号倒过来念了……不过说实话,本公主甚喜。”
话音落下。
被水色解下的闻鱼近水披,直接铺在水面上。
当鱼临渊再准备说些什么时,水色已从身后将他紧紧抱住……
时间,仿若又一次回到千年前。
她习惯性地拥鱼入怀,他不停歇地水中徘徊。
不同的是。
她能听到他的声音,不再收集那一个个气泡。
他能回应她的期待,无须隔水相忘。
……
“傻鱼,你说鱼无念去了哪里?会不会还在这三界之中……”
“就说你是色水吧,仅仅见了它一面,就忘不掉还有个鱼无念。”
“我突然觉得,你这鱼脑里装的不是水,都是醋!”
“知道就好!以后若是有别的鱼,敢对我家色水动情,鱼临渊定会收回它们的记忆……”
“略略略~张嘴,我看看你这鱼是不是多长了舌头。”
“不过话说回来,相比之下,鱼临渊可比鱼无念幸运的多……至少,我这条鱼,能遇见你!”
“你刚才提到过,鱼无念说的‘终末之水’,她到底是谁?”
“弱水心生龙鱼,龙鱼念生闻鱼……鱼无念所说的她,正是这大千世界中,诞下鱼无念的弱水……”
水色也没有想到,那个“她”,竟然会在这三界之中。
不知不觉间,水色眼前浮现一个身影。
女子驻足湖边,身着一身白衣,面纱遮脸……
可是水色知道,那位能够流下自己这滴“泪”的水灵,并不是鱼无念所寻之水。
三界芸芸众生中,连鱼无念这伊始之鱼也找不到的“水”,又岂会轻易现身世人眼前。
就这样。
鱼临渊和水色亲密无间地聊着。
他偶尔会像“鱼”一样朝她泼水,却都被她不经意躲过。
看似这场鱼和水的嬉戏,输的永远是鱼。
可谁又能真得说清呢?
……
一夜时间,不长不短。
当东方再次露出鱼肚白,人间“久违”的迎来光亮。
水色和鱼临渊离开南海时,明镜台被留在了那里。
八十一湖,仍旧像是从来没有过水。
六位“鱼使”再也没有醒来,如镇宅神兽般,守护着明镜台。
临行前,从来不问尘世的黎初,也再三叮嘱南海龙王:勿再打扰鱼妃!
太阳完全从东方升起时,海水从未有过的蓝。
一驾马车驰骋在南海上,向陆地驶去。
不见鱼群相送,没有真龙瞩目,那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上,好像坐着的都是“凡人”。
赶车之“人”,是一位紫裙女子。
在她旁边蹲坐着一只白猫,不时地舔着爪子。
马车内,水仙和左丘雨相邻而坐,不时地偷瞄着水色和鱼临渊。
那满满一耳朵腻味的话,不禁让左丘雨对这位“师尊”刮目相看。
离开深海一段距离后。
黎初一甩握在手里的缰绳,索性任由那一青一红两匹骏马,自由翱翔。
顿时。
两匹马背生双翼,加速向北飞去。
……
足足大半日之后,这一驾马车才出现在距离南海最近的一座小镇外。
分明是下午时分,小镇外却罕有人迹。
就连路过的车马,也只有鱼临渊他们这一辆。
坐在外面的黎初勒紧缰绳,两声马嘶之后,马车停在小镇外。
身为寂夜尊者的白猫,猛然一跳,已出现在小镇大门上。
放眼望去,小镇不大,但却相对繁华。四通八达的街道,还有独属于江南的院落。
猫叱一声,白猫身上散发出惊人的妖气,猫瞳变成一线,仔细审视着小镇的没每一个角落。
“这四平镇……不仅阴气很重,甚至早已嗅不出半点生气!
但奇怪的是,整个镇子看不见一具人畜尸身,就连猫,也早都销声匿迹!”
听白猫此言,黎初转身向着马车内开口。
“魔主。既是为了解除您身上最后的封印,何不直接前往溺河,而是在此处落脚?”
几息安静之后,一身紫色锦服的鱼临渊,款款从马车中走出。
望着小镇的白石大门,鱼临渊幽幽说道。
“鱼无念留在人间的封印,表面上是以鱼和水为主。可实则,生活在这世上的凡人,才是关键。
而我又恰好是鱼……想要恢复自由之身,还须集齐九个将死未死之人,九个将生未生之婴,再以人鱼之泪烹吾肉,为这些凡人吃下……”
黎初闻言,怔在原地。
似乎她作为魔,也从未听过如此“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