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
青色的圆月悬于天河之上,而且正在迅速变大变亮。
天帝和一众天仙依旧站在那座八角亭内,望着天河的方向。
似乎方才的话题尚未结束,天夜已突然而至。
在天帝眼中,那一轮天夜之月的周围,正有一大片“夜空”,逐渐坍陷。
可即便是天帝也无从知晓,那看似渺小的一片夜空,正是地界所在。
突然。
天帝眉心的金色仙纹光芒大盛,磅礴的灵力弥散整个三十三天。
感受着来自诸天上不断增强的排斥之力,极少失态的天帝也不禁皱起眉头。
太乙真人无暇继续参详棋局,行至天帝身侧。
“这天夜早晚不至,如今已乱天象。既然不是太上所为,那这天界之中尚能御天者,不足五位……”
此话一出。
包括太虚真人在内的众天仙,不约而同地看着八角亭外的夜空。
他们都知道。
天界并非只有三十三天,而是整整一百天。
仙分三十三天,神居三十三天,佛礼三十三天。天界之外的天,并无界限。
唯独剩下那一“天”,仙神佛共掌。
只是这第一百天,也恰好是日月所在的位置。
既然天夜提前并非天帝所为,那剩下的自然只有神佛。
这时。
天帝手施法诀,强行将眉心的仙光压制下去,转身看着太乙太虚二位真人。
“有劳二位师弟前往无量寺走一遭……”
“太上这是何意?佛门向来以清修为重,并无理由让天夜提前到来啊!”
说话的是太虚真人,而太乙真人只是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
没等天帝继续开口,太乙真人已抢先说道。
“天界百天皆有‘天名’,如这日月所在称为‘日月天’一样,无量寺则有唯一一处‘无界天’,可直通天外……”
天帝眼里尽是赞许,似乎太乙真人所言,比他所想更加简明。
“至于神地,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天帝嘴上不说,众天仙也心知肚明。
神地三十三天,每一天都由单独的神族或灵族供奉,故而得名“奉天”。
片刻后。
八角亭重归宁静。只有祥云仙鹤,陪着那一局棋,一瓢弱水。
……
水色睁开眼睛时,自己躺在绵软的白云之上。
云层并不厚,也不似人界和地界的大地那般富有质感。
将她拽入天界的九丈姻缘线,此时无影无踪。
抬头望去,那一轮无比熟悉的青月,正在眼前慢慢放大。
虽然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天界,但毕竟对天界所知甚少。
慢悠悠爬起,水色右手扶着额头,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放眼望去,四周除了云,就只有青色的夜空。
比之人界地界的美景,似乎远远不如。
“是因为天界无鱼,所以不那么美么?”
水色自说自话,听上去更像一番蓄满想念的唠叨。
拍了拍自己的脸,纵身飞起,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
许久之后。
水色眼前终于不再是单调的青天白云。
成片的兰花开在云上,让她有些不忍落足。
或青紫,或橙黄,或粉白……各式各样,色彩缤纷的兰花满眼都是。
徜徉在兰花的海洋里,水色第一次见识到“天界”的独特魅力。
恰在这时。
一处山谷,突兀地出现在水色的视野中。
灵光时隐时现,空谷若即若离。
四周的花海就像从谷中流出的水一样,越接近谷口,兰花越少。
等到水色小心翼翼地拨开兰花落在谷外时,一株株兰花似有灵性地慢慢围拢过来,从枝叶中传来阵阵欢笑声。
玉手轻抚枝叶,留下一串串晶莹的露珠,使得她身边的兰花如在月下起舞。
“你们是花灵?那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里,要怎么出去?”
显然这一连串问题,对于尚未开灵的兰花来说,理解起来十分困难。
它们只能感受到源自水灵的善,以及天性所喜的水气。
望着不远处的山谷入口,水色只能寄希望于此地“花主”。
就在她即将动身之时。
一股腥风带着阴寒的杀意,从山谷内呼啸而来。
无须刻意感知,水色也知道这股浓重的杀意不是针对她。
因为盛放在谷外的兰花,在那一阵腥风过后,相继枯萎在眼前。
唯独临近水色身侧,又被她用手抚摸过的那些兰花,幸免于难。
一时间,仿若昔日“弱水之变”,于眼前再度上演。
倾世之容渐渐冰冷,淡淡霜华笼罩全身,一身冰蓝色长裙在月色中,尽显水主气质。
“没想到,这天界与人界相比,并未崇高多少!”
正想着替鱼临渊做些什么,却见一只狼狈不堪的身影从山谷内奔逃而出。
乍看是一只鸟,细看浑身浴火。
只是此刻不论是覆盖其身的火焰,还是耷拉在身后的五根尾羽,尽显萎靡。
它逃地很快,以致于根本不在乎周围那些枯萎的兰花。
直到水色的身影出现在眼中,它才急忙刹住,用稀疏的火羽擦拭着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水色和磬异口同声,二者之间的九丈姻缘线瞬间亮起。
没等水色取出九寸姻缘线,化身凰兽的磬拔腿就往山谷里冲去。
“哎~”
水色本想说些什么,见姻缘线即将绷紧,不得不谨慎地尾随在后。
直至磬的身影消失在山谷的转角处,有些独特的凤鸣声回荡在谷口。
“快点儿,再晚些它们几个就玩完儿了!”
听磬这么一说,似乎不难解释刚才那股异常的杀意。
只是水色怎么也没想到,在此处的不光只有自己,还有紫玹三妖。
顿时灵力全开,如一股寒流从磬的上方掠过。
这一刻。画风骤变。
原本就像水色在牵绳遛鸟,此时犹如在虐待家禽。
磬看着拴在自己翅膀上的姻缘线,连连叫苦。
……
迂回数次之后,水色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十分空旷的“花田”,展现在水色眼前。
但无一例外,无数兰花枯萎凋零。依稀可见蓝色的血迹洒落在地上。
龙吟声、猫叱声、狐叫声不绝于耳。
花田当中,显化真身的三妖伤痕累累,依然在同一只奇兽拼命。
奇兽长得酷似狐狸,但却额生六目,拥有三根能随意化形的尾巴。
一身白色长毛掩盖不住由内而外的杀意,六只暗红的眼睛更是邪异无比。
硕大的身躯堪比紫玹白弋之和,但在空中灵活的攻守,使其轻易占据上风。
那游刃有余的姿态,似在玩弄眼前三妖。
在它们下方不远处,数十位化作人形的花灵相拥在一起。
仅有一位身着淡绿长裙的花灵,如一朵绽放的兰花,静静站在那里。
她嘴角溢着蓝色的血液,望着凶神恶煞的奇兽哀求道。
“泽!放它们走吧,我神灵之事,与妖何干?”
名为泽的奇兽看都不看一眼,转而盯着冲入谷内的那股寒气,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