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即使是身为鱼主,也不懂得何为轮回!
您方才所言,是否已道破天机?”
水色壮着胆子质问鱼七,显然她心里也清楚,阴阳七鱼在这“世间”是特别的。
鱼七闻言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向交手数次的鱼临渊“父子”,旋即开口。
“想必水主也猜出了一些。”
“不多……只知道所谓‘世间’,一半真,一半假。
还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偶尔在身后窥伺!”
“水心曾言,你与水柔相像;吾也曾说,他和他几乎一模一样……有时候,还真的很难分清,在这禁锢着轮回的梦里,孰才是造物之主!”
“您……其实一直心知肚明不是么?”
“……”
有些事并不需要明说,鱼七低头时发出一阵“鬼畜”般的鱼笑声。
鱼七自然知晓太多关于“天地”的秘密,以至于在目睹今时之景,才会由衷地发出感慨。
它丝毫不在意,月老等一众天神目中的迷惘。甚至也不没有将紫玹和白弋对真相的渴望放在眼中。
此时。
衡量天时的“月轨”,指向新的天时。
对于鱼临渊而言,剥夺鱼年的“龙门”,又一次无情地抽走了属于他的时间。
眼见鱼临渊父子仍在仅有的鱼年里缠斗,鱼七情难自已地摇着头。
“吾主和水主一定认为,这世间一切都在闻鱼梦里,是也不是?”
“是!”
面对此刻的鱼七,水色第一次无法凭借水灵读心的能力,看穿它的心思。
反观鱼七,却像在争取每一息时间。
“六道轮回,分明有六条彼岸阴鱼即可!为何此案还有阳鱼鱼七?”
“大概……”
水色刚想说出她和鱼临渊的猜测,就被鱼七那一连串看似不经意地反问所难倒。
“水主可知,为何只有鱼七在这世间几近无敌?”
“水主可知,为何鱼七完全可以阻止那所为的鱼劫,却不能出手?”
“水主可知,为何弱水可以于此间轮回,而龙鱼不能?”
三个根本听不出难易的问题,轻易让水色哑口无言。
她回想着曾和鱼临渊归结出的一切线索,仍然无法回答其中一个。
那一种作为“水”,却不能为“鱼”分忧的无力感,令她心口顿觉阵阵空虚。
“水色愿闻其详!”
鱼七接下来的话,时而含糊,时而清晰,似乎总在不经意地回避着什么。
……
曾几何时。
有一条身负重伤,命在旦夕的龙鱼。
它拼命逃,直到一处陡峭的悬崖边缘,一身灵力都已散尽。
它绝望地看着四周,目光所过之处尽是粼粼波光。
一条瀑布似玉银长龙,从它脚下的悬崖飞流而下,融入波光之中。
瀑布三千尺,倒映在他眼中犹如女子长发。
龙鱼幻化成一个外表俊郎的青年,从怀中取出一块“明镜”,顺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尽管如此,他仍旧紧咬牙关,含情脉脉地望着手中“明镜”,脸上溢满笑容。
因为在龙鱼所化的青年口中,含着一口“弱水”。
他怕不小心张口,弱水会流失。因此一路逃来,从未进食饮水。
那一口弱水,是他心爱之水的“灵元”。那一块明镜,也正是水灵生前梳妆所用。
他视若珍宝的明镜,是她赠予他的定情信物。
青年托着虚弱的身体,再也无法带着“她”的灵元逃远,只能身临绝渊,睹水思灵……
当他的视线随着“鱼年”消失而模糊之际。
青年手里的那块明镜,从悬崖上滚落,掉入澄澈的水底。
于绝望中,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弱水的灵元从他口中流出,也即将消散在天地间。
然而就在那时。
深埋在龙鱼心中的执念,竟然变成了一条年幼的“闻鱼”。
闻鱼由龙鱼心生,不但拥有龙鱼生前的一切记忆,而且一切行为都会模仿龙鱼。
闻鱼,就像龙鱼内心的投影。
鱼之爱,只有鱼懂。
鱼之乐,唯有鱼知。
年幼的闻鱼仿若龙鱼再生一般,无微不至地呵护着无法化形的“灵元”。
它带着她,找到了掉入水里的“明镜”。
它带着她,游遍了四方水域。
尽管水灵的“灵元”只具备微弱的意识,但已经能听懂闻鱼所言。
久而久之。
不需要闻鱼言语,灵元也能猜得出它所想。
或许是因为闻鱼年幼,或许是因为它承载龙鱼的记忆太多。
闻鱼即将陷入长眠。
为了保护仍然虚弱的水灵“灵元”,它在意念分离之前,将“明镜”和“灵元”一起吞入了腹中。
只是令闻鱼也没有想到的是,它每一次长眠都会持续很久很久。
久到它自己的意识会不经意间渗透到梦里,久到能将龙鱼生前的部分记忆,也一并杂糅成梦境。
时间一晃数十万年。
闻鱼并未意识到,被自己吞入腹中的“灵元”和“明镜”,也受它长眠影响,融入了它的梦里。
当属于闻鱼的意念寻不到“灵元”时,它便强迫自己在梦境里寻找。
因为梦里混杂着部分龙鱼的记忆,闻鱼也分不清哪个为真,哪个是假。
它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条龙鱼,一直寻找着名为“终末之水”的女子。
它梦到自己成为了鱼主,将闻鱼近披披在了“水柔”身上。
它梦到自己成为了最后一条龙鱼,在明镜台与弱水相伴千年。
无论哪一位水灵,都有它所寻“灵元”的影子。
无论哪一条龙鱼,又都在诞生它的龙鱼记忆里出现过。
一场持续数十万年的梦,更像是一次属于“龙鱼”的轮回。
……
鱼七说到这里,一对黑黢黢的鱼目落在雌雄二鱼身上。
雌性闻鱼向善,也象征着梦境里的“真”。
雄性闻鱼为恶,又代表着梦境里的“虚”。
不论最终哪一方获胜,都会影响闻鱼最终的判断。
水色听得真切,眼中的苦涩却诉说着不愿置信。
若这一切为真,她和鱼临渊的“梦”,终会因为闻鱼醒来而破灭。
若一切为虚。无论是她还是鱼临渊,自身是否存在,都将没有意义。
那些历经“千年”的朝夕相伴,于这一刻变成了“若即若离”。
她根本不愿在意眼下是虚幻还是真实,只想跟他在一起,再久一点。
所以。
她没有问,鱼七究竟是何身份,又如何知晓这些。
她也没有问,龙鱼无法在闻鱼梦里轮回的原因。
而是抬起玉手指了指寂夜“超脱”时的天空,郑重其事地说道。
“事到如今,水色只好恳求您一件事!”
“水主言重,但说无妨。”
“您之前所说:第一个‘超脱’的竟然是只妖……水色想知道,是否这里的一切,都具备‘超脱’的可能?”
鱼七双眼微眯,抬了抬手里的鱼骨杖,没有立即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