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鱼现身天愁涧时并不在壁画前,而是那座洞窟的最高处。
脚下幽冥草丛生,没有通往任何地方的入口。
一双双属于妖魔鬼怪的眼睛,在天愁涧内来回游荡。
算一算时间的话,驴妖和饕餮它们应该已经到天愁涧了。
然而置身天愁涧最高处的闻鱼,却没有发现饕餮和慕家三人的踪影。
唯独买卖妖奴的台子上,驴妖被铁链锁住手脚和脖子,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天愁泚和天愁渍兄弟俩都在,一个不停地叫卖,一个挥鞭发泄着愤懑。
围观的妖魔倒也不少,个个对于驴妖这种妖奴赞不绝口。
虽然闻鱼无暇理会这种琐事,可既然答应过让驴妖变回鱼,自然不愿食言。
一步既出,闻鱼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天愁渍身后。
围观的妖魔见来者气势汹汹,忍不住退开一些,登时安静许多。
天愁泚以为来了位大买主,有些坑洼的脸换上一副笑容。
“不知是哪阵妖风把贵客送到这里,您是看上妖宠,还是挑选妖奴?”
闻鱼这才转移视线,看向周围的铁笼。
有雌性的狐妖和猫妖,有年幼的蛇精蝎怪。大部分都是些半妖半人,尚未完全显化人形的妖。
似乎在场的妖宠妖奴里,只有驴妖灵力波动高出不少。
“放了。”
闻鱼平淡地挤出两个字,就连他自己都不知是指什么。
天愁渍转过身,眼神犀利地打量着闻鱼。若不是他自己听错,那一定是眼前这位稀客想找茬。
“放了?只是不知阁下想要放哪一个?”
“全部!”
“哈哈哈~阁下似在说笑。你可知这些上等的妖宠都放了,需要多少灵物……”
“我耐心有限。”
天愁泚和天愁渍对视一眼,招手示意天愁家的妖奴围拢过来。
一个个妖奴凶相毕露,妖气肆虐,纷纷显露真身就要对闻鱼出手。
见状,闻鱼反而双手背在身后,露出玩味地一笑。
“杀鸡焉用牛刀!刚才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欺妖太甚!莫不是以为都能像那无常鬼一样,当我天愁家无妖?给我上!”
天愁泚气急败坏,本来一怒子怒火无处发泄,此时正好找到目标。
说话间,天愁泚也变成树妖,妖气混合着浓郁的生机向闻鱼袭来。
闻鱼一动未动站在那里,看向驴妖的双目突然血红。
“你若再继续装下去,我保证你再也没法变回原来的样子!”
话落之时,变身为狼妖熊妖的妖奴已冲到近前,一只只利爪就要撕在闻鱼身上。
突然一声驴叫,犹如愤怒的咆哮。
原本躺在地上的驴妖猛然跃起,快如疾风,一顿凌空乱踢之后站在闻鱼身后。
“额额~鱼主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驴妖咧着驴嘴,一副百般讨好的模样。
若鱼主当真不愿帮它变回原样,这些年忍辱负重就白费了。
闻鱼没有回头,望着那些躺在周围呻吟的妖奴,问驴妖。
“他们人在哪?怎么没跟你一起进来?”
“他们……”
驴妖刚一开口,仿若有什么东西骤然掐住了它的喉咙。
站在闻鱼对面的天愁渍一脸得意,而驴妖对面的天愁泚手里拿着一块紫色的木牌。
木牌上刻画着一个古旧的“奴”字,散发出阵阵邪魔之气。
“我天愁家立足天愁涧,靠得可不仅仅是妖尊!若非魔尊创出这御奴之法,无心之妖怎会为我等所用!
驴妖,我命令你,杀了它!”
天愁泚将紫色木牌正对驴妖,无数道紫色邪气涌入驴妖胸口,赫然凝聚成一颗砰砰直跳的魔心。
驴妖眼瞳紫芒闪烁,身形暴涨数倍,向前一步逼近闻鱼。
然而就在这时。
片片鱼鳞紧贴着驴脸浮现,驴妖眼瞳中流露出一丝清明。
“鱼主~快走。这邪术一旦触发,我无法控制自己……他们在,在七里外……”
驴妖的意识彻底涣散,无数锁链将它原本为鱼的意识禁锢在那颗魔心之中。
随即,重重的一拳打在闻鱼背上,妖气与魔气同时飘出。
天愁泚和天愁渍笑意盈盈,似乎已经预见闻鱼的结局。
他们的记忆里并无关于“鱼主”的一切,更加不知道驴妖口中的“鱼主”意味着什么。
等待几息之后,闻鱼非但毫发无损,甚至寸步未移。
闻鱼叹息一声,转过身望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驴妖。
“正因为鱼太过于心善,才不能护水周全。既然把你变成这样的是魔尊,我会找到它……”
话音刚落。
闻鱼当着天愁泚和天愁渍的面,右手直取驴妖心口。
等他收回手时,一颗紫色的魔心仍在快速跳动。
他能感受到魔心里有一条鱼,此时传出的绝望。
“既然我也是被唤醒,就没必要再露出这副伪善的面孔了……魔尊,你说呢?”
“嘭”的一声。
闻鱼手里的魔心紫芒飞散,那一缕邪气被他分外享受的吸入体内。
“既是缘起之地,那就从这天愁涧开始吧!”
闻鱼仰头一声吼,长发无风自舞,披风上的龙鱼从玉银变成墨黑。
而那一双通红的眼眸,更是妖见妖遁,鬼见鬼丧。
闻鱼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令围观的妖魔纷纷逃离,剩下天愁渍和天愁泚连滚带爬。
天愁泚正还以为是某位尊者降临,连忙跪地求饶。可是它却没有注意到,那块用来御妖的紫色木牌正在化为飞灰。
下一刻。
天愁泚和天愁渍的双手迅速漆黑如墨,一块块鱼鳞状的东西向全身蔓延。
没等兄弟俩说出求饶的话,眼瞳业已成为黝黑的珠子。
“没有死,何来生?没有恶,哪有善!”
说完这句话时,闻鱼消失不见。
完全丧失意识的天愁泚和天愁渍,冲向彼此展开厮杀……
天愁涧某处。
天愁澜正与天愁泗商量着什么,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就在父子皆以为是那无常鬼引起时,树伯又一次出现。
“家主!小姐让我转告您,尽快远离此地,走得越远越好。另外,和妖尊魔尊保持距离……”
树伯说完这番话,变成几根树藤遁地而走,根本没有理会木然的天愁澜。
天愁澜费解地望着天愁泗,天愁泗疑惑地盯着树伯留在地面的坑洞。
“父亲!我这就去找小妹问个明白。难不成她想独霸天愁涧,将你我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