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魏不绪,田俨火冒三丈,高大的身形挣扎之下铁链叮当作响。
“你这个卑鄙小人,打不过我就派那么多人设陷阱埋伏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魏不绪并不生气,“整个天下身手能好过你的没有几人,如果大家都与你单打独斗,那岂不都是你赢。”
田俨眼睛喷火:“你今日是过来看我笑话吗?”
魏不绪漫不经心道:
“你叫田俨,今年二十七岁,原是田家庄庄主的独子,十岁那年因战乱家破人亡。
机缘巧合之下被武夷山长春真人收为弟子,传授了一身至高武学。
你十八岁下山,自诩正义人士,为天下苍生谋福利,实则行的是盗窃之事。
我没说错吧?”
田俨道:“天下原本不公,我劫富济贫乃是为了平衡天道。”
魏不绪静静地看了田俨好一会儿,然后说道:“你在江湖多年,应该听说过我吧?”
田俨扭捏了一会儿道:“我听说过你。”
“那你应该也听说过我是奴隶出身,你觉得我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容易吗?”
田俨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乃是光明正大的性情,道:“自你成名后,你在战场几乎保持着全胜的战绩,是很不容易。”
“那你可知道这些不败战绩是我用自己的寿命换来的?”
田俨不明白魏不绪想说什么,便没出声。
魏不绪已自顾自说了起来。
“我自出生就是奴隶,在我八岁前几乎没吃过一顿饱饭,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健康身体?
我十三岁进入军营,刚进军营时我连最小的弓都拉不开,也不懂任何剑术、刀法。可我现在能拉开五石弓,我的剑术虽然不如你,但也算是不错。
这些都是强练出来的。
你是练武之人应该清楚:一个人的身体长期处于超负荷状态会导致什么后果。”
说到这里,魏不绪停住了。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与人说过,就连尹狄、尹唐也不是很清楚他少时之事,但他今天说了出来。
因为想要一个像田俨一样武艺如此高强、又自诩正义的人忠心于他不是那么容易,必得有让他臣服的理由。
而像田俨这样武艺高强的人实在是罕见,有时能抵大用。
魏不绪认为他的身世与不要命的努力就是最能打动田俨之处。
果然,田俨听完魏不绪的话后沉默了,因为魏不绪的成就是以身体健康和寿命换来的。
好一会儿才道:“你是条汉子,我佩服你!”
魏不绪却没有接田俨的话,而是转了话题。
“你也是经过乱世之人,如今的天下确实是有不公,但你扪心自问:现在的朝廷比起前朝和乱世是不是要好上许多?
就说圣上,他也想改变世家垄断朝廷的格局,因此大力提拔平民官员。
如果换做前朝,你觉得以我这样的身份有出头之日吗?”
田俨没有说话,但他心里是认可魏不绪这番话的。
魏不绪再接再厉劝说:
“就说你的劫富济贫之举,你盗窃一家的财富能救助几个百姓?你明明有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不以更好的方式去保护百姓?”
田俨道:“将军是劝我进入军队吗?可现在天下太平,进入军中能做什么?”
田俨不知不觉中对魏不绪的称呼已从“卑鄙小人”换成了“将军”。
魏不绪道:
“我过几天就要去西北视察军防,如果你感兴趣,随我去西北走一趟如何?
如果从西北回来你还是不改初衷、仍然想继续你的劫富济贫生涯,我也不再拦着你。”
田俨道:“将军不怕将我放了我就逃跑了吗?”
“如果你真的逃跑了,那也是我识人不明。”
田俨想了一会道:“我随你去西北走一趟,但假若到时我不愿意投靠你你不能再用卑鄙手段留下我。”
“成交。等会就会有人放了你,你将胡子剃了、将自己弄干净再到魏府找我。”
临走之前,魏不绪留下一句话:“我有个朋友擅长治疗疑难病症,长春真人孙女的病她或许有办法。”
魏不绪走了,丝毫不理会在他身后大喊“你那个朋友是谁”的田俨。
出了廷尉府牢房后,尹唐问道:“将军,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魏不绪睨了尹唐一眼没有说话。
尹唐便知他又问了不该问的话,改口说道:“你说的那个擅长治疗疑难病症的朋友不会是指善女娘吧?”
魏不绪还是没有理会尹唐。
当天晚上,田俨焕然一新进了魏府。
“将军,你说的那个擅长治疗疑难病症的朋友是谁?”
“等我们从西北回来我再告诉你。”
田俨没有办法,仅凭着这一条魏不绪就拿捏住了他,他只能先陪魏不绪去西北走一趟。
……
**
两天后,尹狄从许昌秘密回了都城。
魏不绪看着尹狄带回来的调查报告,果然与他猜想的没太大差别。
那些田地中间有一个石炭矿(煤矿)、一个铁矿。
石炭可以用来取暖、炼铁,而铁则是炼制兵器的必须材料。
买下那些田地的一共有六人,这六人都与蜀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中还有一人是蜀王最疼爱的妾室的舅父。
这六人平日均无联系,如果不是细查,根本查不出他们都与蜀王有关。
尹狄道:
“我曾潜入那个铁矿,里面管理森严。而铁矿附近还有一个冶炼场,虽然没能进去,但我看到有兵器从冶炼场内运出来。”
魏不绪听完消息后默然不语。
尹狄道:“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圣上?”
魏不绪问尹狄:“假若蜀王叛乱,你觉得圣上会派谁征讨?”
“那肯定是派将军征讨蜀王。”
“如果现在将这个消息告诉圣上,你猜结果会怎么样?”
尹狄想了想道:
“仅凭我们掌握的证据并不能证明这些田地是蜀王让人买下的,就算告诉圣上,圣上也相信是蜀王所为,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查封这个铁矿和石炭矿。
除非圣上想立刻与蜀王翻脸,但那样一来,又将是一场耗时战。”
魏不绪突然转了话题:“最近漠北新王上位后频频攻击西北边防,圣上让我去一趟西北查看边防布控。”
尹狄道:“这样看来,朝廷和漠北终将必有一战。”
“是”,魏不绪道:“假若蜀王和漠北同时发动战争,或者双方勾结,朝廷难有胜算。”
尹狄接上魏不绪的话: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先平内、后攘外,但要做到这点必须先想办法让漠北暂时无暇进攻中原。
而在此之前,要先稳住蜀王,这个时候不宜逼蜀王反。”
魏不绪点点头。
话是不错,但实施起来很困难。
“将军,那你此次去西北的目的不仅仅是查看边防吧?”
“嗯,圣上也让我潜入漠北去打探一下情况,如有可能最好挑起他们内乱。”
“那我随将军去。”
“不,此次我带尹唐和田俨去,你留在都城替我坐镇,还有替我照顾好她。”
魏不绪没有说这个“她”是谁,但两人内心都明白说的是善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