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祖皇帝登基第十五年春,发生了两件大事:先是废除了冯皇后,而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世祖皇帝又下诏废除了太子。
圣旨上如此写着:
太子之位,实为国本,苟非其人,不可虚立。皇太子煌,性识庸暗,委任奸佞,侵占田地,铸造假币,难以具纪。
但百姓者,天之百姓,朕恭天命,属当安育,虽欲爱子,实畏上灵,岂敢以不肖之子,而乱天下,特废煌为庶人。【注1】
虽然废黜了太子之位,也在都城城郊赐了一座园子给太子,但圣上却没有明令圈禁太子。
侵占土地和铸造假钱都不是小罪,特别是后者,如果换成普通人,是要杀头抄家的。
因此圣上决定废黜太子虽然遭到了以颜丞相、太子太傅为首的一帮大臣反对,但有廷尉府查出的证据在,还是有不少大臣支持废黜太子一事。
这些大臣中有被大皇子笼络之人,也有秉持公正原则之人。
废黜太子后,被圣上传到都城来辩驳的广陵王上折请求圣上罢黜他的广陵王位。
原因自然是不仅没有阻止前太子刘煌侵占土地和铸造假钱,还无意中成了帮凶。
至于在八公山暗杀魏不绪一事,广陵王没有承认。而因证据不足,圣上也没将暗杀魏不绪一事栽到广陵王头上。
圣上这样做也有其深意。
圣上虽然忌惮冯家,但他的心腹大患却是漠北与蜀王。
明明知道暗杀魏不绪的是蜀王,这是目前唯一掌握的蜀王的罪证,他自不会将这样的把柄栽赃到广陵王身上。
圣上还想着以后用来对付蜀王。
要说圣上心里也是憋着气。
他虽然登基为帝多年,但是“天下粮仓”的蜀地归蜀王自治,而地理位置重要、资源丰富的广陵也成了广陵王的封地,他怎么能高枕无忧?
因此这次有机会将广陵收回,圣上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哪怕圣上心里清楚太子与前许昌太守那些信件是有人伪造、陷害太子的。
当然,这也是圣上不满意能力不够的刘煌为太子。
圣上不想自己辛苦争夺来的江山以后旁落他家。
广陵王也是看清楚了圣上决意收回广陵、废黜太子,才不得已认了被栽赃之罪以保命全家性命。
广陵王上折后,圣上同意了他的请求:罢黜他的广陵王位、收回广陵。
但圣上言及冯家为朝廷鞍前马后多年,并不做其他惩罚,其家产也不动一丝一毫。
令冯家一家在都城定居,赐冯家主入宫觐见特权。
圣上此举也有深意。
将冯家安置在都城可以随时监督他们,以免他们重掌广陵势力。而赐冯家主入宫觐见特权也是避免冯家因得罪人太多被人欺凌。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圣上此举获得朝野上下大力颂扬:夸赞圣上仁慈大度。
接着,圣上下旨贬谪了颜丞相、太子太傅等一众前太子派系的官员,由其他朝廷官员补缺。
一时之间,朝廷官员调动频频。
因调查太子一案有功,御史大夫接替丞相一职,廷尉府正监升为御史大夫。
顾元晋则顺势升为廷尉府正监。
善若水这日去顾府替顾家老夫人诊治时,恭贺了顾元晋升迁,顺便和顾云芝八卦一番。
“阿姊,侵占良田与铸造假钱一案的背后主使真是太子?”
顾云芝笑笑:“圣上都下了圣旨,自然就是了。”
如今的善若水不是几年前刚从善府出来时那样单纯,她听明白了顾云芝的言下之意。
虽然证据都指向太子,但太子很有可能是被人栽赃陷害。
顾云芝道:
“太子一案圣上没让阿兄插手,不过我听阿兄说冯家主(前广陵王)回都城见到圣上时伏地大哭,一直说着旧日之情。
窦太尉、骠骑将军等老将听闻都红了眼睛,在圣上处置冯家时都替冯家说了好话。
而圣上,也亲自扶起了冯家主,说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兄弟。
说冯家主犯错,身为兄弟的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善若水如今已读了许多书,想像了一下当时的场面道:
“冯家主想必在进都城前就想好了要这样应对,为的就是激起圣上旧日感情。”
“你说的没错”。
顾云芝道:
“不过冯家主也是瞧着圣上并没有杀他之心才给了双方一个台阶,而窦太尉他们也是顺势稳固这台阶而已。”
“哎”,善若水叹口气:“大家心思都这么多。”
顾云芝没有接善若水这话,不过身在朝堂,谁又能单纯?
不说朝堂,就是顾家、梁家这样的大族之家,身为当家掌权之人,也得多方运筹帷幄,否则根本平衡掌控不了家族。
善若水叹了口气后说道:“不过难得圣上也有胸怀。”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事情在历史上并不少见,像圣上只收回广陵而不对冯氏一家赶尽杀绝的反而不多。
顾云芝也颇为认同。
善若水问顾云芝:“二皇子(前太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大臣们替二皇子求情说他敦厚、孝顺的话都没说错。只是,身为一国太子,仅是敦厚孝顺是不够的。”
善若水心道:这样看来,二皇子与三公主性情截然不同。
“那你说,圣上会立谁为太子?”
“圣上废黜太子后,立马有朝臣上书请封大皇子为太子,言大皇子为长、其母王皇后原为圣上原配,理应为太子,但圣上没有理会。”
“这是不是说圣上无意立大皇子为太子?”
“这就不知了,或许圣上只是在观望。”
朝廷大事原本与善若水无关,她与顾云芝八卦完后也就抛于脑后。
但因着圣上没有立大皇子为太子,而让窦夫人代行皇后一职,窦夫人所生的三皇子就成了大皇子针对的目标。
连带着窦家也成了大皇子打击的目标。
这一日,有御史参平阳侯府利用职权肆意敛财。
顾云芝使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善若水,并给她带了一句话:“不妨让平阳侯学学冯家主哭一场。”
送走顾云芝派来的人后善若水去了平阳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