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躺椅上躺好后,善若水闭上双眼休息。
可善若水的脑中却没有静下来。
以前善若水觉得顾云芝与她想法差不多,现在才知道还是不一样。
如果今天换成她处在顾云芝这个境况,她想都不用想就会答应做坼剖产手术。
哪怕没有坼剖产手术,在保大或保小只能二者选一的情况下,善若水都会选择保住自己的孩子。
这无所谓高尚,只是,他是自己的孩子,善若水做不到放弃!
想到这里,善若水轻轻抚摸了一下腹部。
腹中的孩子像是感受到了善若水的心情,连连给了她几下回应。
善若水温柔地笑了。
每个人都有选择活命的权利,善若水还没有那么自以为是地认为在母子二者只能活一的情况下、母亲就一定要选择保孩子。
顾云芝选择保她自己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善若水以为顾云芝与她是一样的人。
可终究还是不同!
善若水与孔兰相依为命活到今天,善若水的想法单纯许多,没有那么多权衡,只想让重要的人活着!
可顾云芝是受世家教育长大的,骨子里刻印着权衡、谋算,遇事从不冲动,一切以家族和个人利益为先。
或许正因如此,顾云芝才会在善若水与平阳侯府解除婚约后逐渐断了与善若水的往来。
想到这里,善若水轻轻吐了口气。
她没有怪顾云芝的意思,毕竟顾云芝曾经真心实意帮过她。
只是她与顾云芝终究不是一条道上之人,她再被封为县主骨子里也是平民思维,而顾云芝却一直都是世家贵女。
她与顾云芝原本就不该那样亲密,以往那些亲密的时光都是偷来的。
善若水脑子不停地想着。
顾云芝醒过来后,善若水问了一下她的情况,见她一切均好,便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善若水停了一下后道:“阿姊,你腹中胎儿这般大是因为怀孕期间滋补过甚。怀孕后并不是营养越多越好。”
顾云芝惊讶道:“可我的饮食是专门伺候孕妇的老媪制定的。”
说到这里,顾云芝顿了一下。
善若水该提醒的都提醒了,便提出告辞:“阿姊,你好生休息,三日后我再过来替你复诊。”
回去的马车上,善若水沉默不语。
春芽见善若水情绪不高问道:“大娘子,今日顾女公子的手术做成功了呀,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善若水问道:
“春芽,假如今日是你处在顾阿姊的情况下,母子只能活一人,你会选择保住自己的性命还是保住腹中孩子的性命?”
春芽憨憨道:
“我怎么知道呀?我又没怀孩子。不过假若是我和大娘子只能活一人的情况下,我誓死都要保大娘子周全。”
看到春芽认真的表情,善若水心一动:
“傻春芽,我比你可厉害多了,制毒投毒无所不能,哪里会沦落到需要你以命相护的地步。
你照顾好自己才是正经。”
春芽傻笑道:“是啊,大娘子可比我厉害多了。”
两人原本只是随意说说,哪知日后真有一天到了这般境地。
而真到了那一刻,春芽还真是想到没想就用命相护善若水。
兰枝比春芽心思巧,听了善若水的话后道:
“并不是人人都像师父一样重情重义,顾女公子这样选择也没有错。
今日就算不是顾女公子,换做其他人,大多数人的选择都会如顾女公子一般。”
“是啊……”
善若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的确不是每个人都是她。
可如果在孔兰与善若水二者只能活一人的情况下,善若水相信无论是她自己或孔兰都会选择活对方。
只因为在她们心中对方都是比自己更重要的人!
善若水联想到魏不绪身上。
假若她与魏不绪面临二者只能活一人的情况,两人分别会怎么选择?
善若水随即拉回思绪,不让自己想这样没有发生的事情。
……
当天晚上,顾云芝让人给善若水送了一份重礼答谢。
三日后,善若水再次去梁府替顾云芝复诊。
这一次,顾云芝的阿母和顾元晋都不在,梁广坤看到善若水脸上有些不自然。
善若水微笑着与梁广坤打了招呼,然后就往顾云芝的住所而去。
善若水替顾云芝检查完伤口、诊完脉后道:
“阿姊,你恢复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一些,我重新给你开一副药方。”
顾云芝对跟在善若水身边的春芽道:“我有些话与淼淼说,你先出去找人玩会。”
春芽看向善若水,善若水朝她点点头。
等到只有两人时,顾云芝对善若水道:
“淼淼,你定然怪我与你疏远了,可你不知道我在梁府过得远没有在家做女娘时惬意,许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你与梁阿兄不是从小就相熟吗?怎么会如此?”
“你前几天不是与我说腹中胎儿太大是因为怀孕期间滋补过甚吗?那个伺候我饮食的老媪是君姑的人。
她是被人收买才故意在我的饮食中添加了许多滋补品,想让我腹中孩子生不下来。
而收买她的人是夫君的侍妾、从小服侍夫君之人,也是君姑的私婢。
那个侍妾如今已有七个月的身孕,怀的是男孩。
而我因子宫后位极难有孕,如果此胎没保住的话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善若水没想到情况如此复杂,闻言也不知道怎样安慰顾云芝。
顾云芝苦笑道:
“外人只看着世家风光,岂不知高门大户之内腌臜事情更多,所以我没办法像你一样肆意而活。”
说到这里,顾云芝看着善若水道:
“其实我挺羡慕你。你不用顾忌他人、能按自己的心意而活。
不仅是我只怕满都城就没有不羡慕你的女娘。”
善若水感到惊讶:“我吗?”
“是,恐怕只有你自己不知道。”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每日除了与病人打交道就是与药材打交道。
我自己是不介意做医师,可高门大户之人不都认为医师是贱业吗?”
善若水这话说得其实中肯。
医师有一技之长不错、能救人性命也不错,赚的钱也比普通百姓高许多,但在世家和权贵眼中医师乃贱工。
原因无他,医师这个行业没有爵禄加身。
而在医者自己看来,他们是没有能力“治国平天下”,才为了生计当医师,所以他们自己也认为医师是贱工。
所以张院使医术精湛也甘愿守在太医院做院使。
顾云芝道:
“这话你同我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说给其他人听,大家只怕会觉得你在炫耀。
你的夫君才能出众、年纪轻轻就是骠骑将军,还有爵位在身。
关键是他还对你言听计从,不仅从不干涉你的行为还替你撑腰。
而且你还不用囿于后院与人争宠、不用受长辈约束。
就连我,也得接受夫君有侍妾,就算不想与侍妾争宠也要遭受她的暗算。
你这样的日子是哪个女娘不想要的?”
善若水笑道:“我明白了,她们不是羡慕我有精湛的医术,她们只是羡慕我嫁了个好夫君。”
顾云芝没有反驳善若水这话。
善若水笑罢道:
“说起来我的确是沾了子寰的光。
如果不是因为我嫁的人是子寰,哪怕我在救治瘟病中功劳再大也不可能被封为县主。”
上次抵抗瘟病都城众医师都尽了力,可只有她一人被封了县主,其他人都只是金银赏赐和名声赏赐。
比如医药行会的会长,他的回春常也只是被圣上赐了一块盖了御印的牌匾。
顾云芝道:
“这也是现实,男子在外博取功名可以诰母封妻荫子,而女娘们无论再能干也只能依附男子。
不过你被封为县主倒不完全因为魏将军,也因为你救了圣上一命。”
善若水笑笑没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