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都承认了,那你还有何话说?还不快跪下认罪。”
似乎比自己的事情还心急,贾赦再次跳出来,一刻也不想等了。
贾芸根本懒得理他,而是看向贾母道:“老太太,我知道,他们已经串通一气,我不管怎么说,都是说不过他们的。”
“可是,我贾芸做人如何,不管是左邻右舍,还是同族子弟想必都知道一二,我活这么大,可曾去害过人?”
“大老爷上次那般强夺我方子,我可有去报复?”
“可这次就因为珍老爷想让我退亲,把我未婚妻让给他做儿媳,并且在我已经把媳妇娶进门的情况下,我还像疯狗一样设下这毒计,把宁国府的生日宴变成淫……宴,弃贾家列祖列宗的脸面于不顾?我是疯了吗?”
邢夫人嗤笑道:“你少在这鼓唇摇舌,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卖惨装可怜就想洗脱罪名,你也是想瞎了心。”
贾珍适时的补充道:“人心是会变的,以前你贾芸可敢当众辱骂赦老爷和大太太?”
贾赦和邢夫人夫妇对这话深以为然,这几人一唱一和,就为了尽快让贾芸认罪伏诛。
可贾芸岂能轻易让这几个无耻之人如愿,冷冷的道:“是,人心是会变的,但你珍老爷可不会变,还是那样的嗜色如命,阴险毒辣。”
刚说贾赦夫妇被骂,现在就骂到他贾珍头上了,贾珍的脸色瞬间一厉,站起身对贾母道:“老太太,你看看,这厮好生张狂,见抵赖不掉,竟如此辱骂长辈。此般恶徒,若不尽快处置,还不知会惹下多少祸端。”
“对,此贼人人得而诛之。”贾赦仿佛想起来上次自己被骂的场景,也跟着怒斥道。
不过,贾芸却懒得理他,继续将火力集中到贾珍身上:“哼,我辱骂你?这般‘美名’,不是你自己挣下的吗?你随便让人去打听打听,有几个不知道宁国府除了门口的石狮子,怕是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
“你,你,你胡说八道。”贾珍暴跳如雷。
一旁的尤氏脸色一沉,不由的剜了贾芸一眼,这岂不是说,连她也不干净?简直是诽谤。
可是,贪上这样的丈夫和继子,不臊也得惹下一身臊啊。
贾母不想扯这些破事,直接呵斥道:“芸哥儿,今儿就说生日宴的事,既然你说不出令人信服的话,那就老老实实的认了这罪。我看在你孤儿寡母,还未有子嗣继承香火的份上,可以请求列祖列宗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可若继续抵赖不认,就不要怪我老太婆不讲情面,按族规从严处置了。”
听到贾母这般发话,卜氏顿时急了,再也忍不住的起身,就要上前跪下求情,却被贾芸一把拉住。
因为从这些话中,贾芸听出来了,贾母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但为了贾家的脸面,最终还是想逼自己认罪,担下这罪责。
所以,母亲再怎么求情,贾母恐怕也不会改变心意。
不过,说多么心寒,也谈不上,因为这是很多统治者的正常选择,牺牲个人利益,保全大局。
碧纱橱里,探春不由拧眉想道:“这还是上次那个芸哥儿吗?怎么锋芒都收了起来,这么快就黔驴技穷了吗?”
说实话,她有些失望。
这倒不是她对这个家有什么怨恨,想通过贾芸这个旁支子弟达到什么报复的心理。
反而她对这个家很有感情,希望它能变好,有人能重振祖辈荣耀,不要再继续衰落下去了。
不然的话,真等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时候,贾家再想翻身就更加困难了。
所以,此时更应该团结一致,选拔优秀子弟着重培养,而不是互相争斗,内耗不止。
因为她深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可悲的是,此时的贾家就在上演着这样一幕,为了所谓的脸面,他们竟然要抹杀一个有魄力,有头脑的年轻人。
须不知,这样的年轻人,正是眼下贾家最需要的,不说同辈的无人能出其右,即便整个家族都难寻。
对这样的年轻人,不是为了所谓的脸面打杀,而是要倾尽家族的资源进行培养,让他感恩,从而在出人头地后能够再反哺、回报家族,这才是家族的兴旺之道。
而且,今天若是让贾芸含冤受到严惩,这损失的不仅仅是一个人才那么简单,也是对整个家族精神信仰的摧毁。
以后像贾瑞、贾菱、贾蓁、贾芹等等这些同族子侄,通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就会知道,这个家族没有所谓的正义,族长、老爷才代表着正义,违逆他们就是大逆不道,就是该死。
所以,为了求存,他们以后就只能沦为阿谀奉承、不思进取的无能之辈。
想到此,她很痛心,可她一个庶女又能干什么?此时甚至连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黛玉没有探春这样的感受,但却感到了人在屋檐下的悲哀,这满屋子都是主家的人,芸哥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过他们啊。
有些说辞稍微一颠倒,那结果就完全不一样。
就像她自己一样,无父无母,在这里无依无靠,又不是正经主子,寄人篱下,连一些下人都不敢轻易得罪,生怕他们在背后言三语四的排揎自己。
可芸哥儿今天的处境更加艰难多了,上次得罪了大老爷,这次又得罪了族长,这岂能讨得了好?
所以贾家,始终是贾家,由贾家人说了算,旁人有理也是没理。
似乎看到大局已定,大脸宝本有心再挽回一下先前丢掉的颜面,但看到林妹妹兴致不高的在那发呆,便关心的问道:“林妹妹,在想什么?”
黛玉微微一怔,回过神来,缓缓摇了摇头。
大脸宝还准备要说什么,外面厅中响起贾芸不卑不亢的声音:“其实,我从一进门就知道,今天这里根本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一开始就对我不公平,我又怎么可能会赢?”
贾珍嗤笑一声:“要老太太主持公道的是你们母子俩,如今证据确凿,又开始玩赖不认了?”
贾母脸色一变,喝道:“芸哥儿,你是说我处置不公?可我让你辩解,你自己又拿不出让人信服的证据。”
贾芸神情严肃的道:“此事和老太太无关,毕竟你主要管着后宅的事,这人命关天之事,本也不该由你来判决。”
贾母目光锐利:“你是何意?你又想如何?”
“有人夺我妻子不成,便想害我性命,我要报官。”
贾芸这话音一落,不但没有震慑到任何人,反而引来几声嘲弄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