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日的晌午时分,曹华与诸多士兵一起,沉默的看着一望无际的匪军大营。
数十座临时搭建的云梯,停放在两里开外射不到的地方,还在陆续增加。
所有人都知晓今天是方腊最凶猛的一次攻击,城上已经没有多少守军,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谢怡君去了城中强行募兵,可效果聊胜于无,豪绅大门紧闭,平民则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没几个人愿意来城墙上的修罗战场。
便是在这个时候,西城方向有一骑马从方腊军中跑了而出,闲庭信步,带着方腊军的头巾,朝着城墙下面走来。
城上守军以为是来使,叫来主官查看,而方腊军同样以为是派出去的使者,帅帐之中的方腊,远远瞧见后还把方七佛叫来询问谁派的人。
结果单骑跑出一段距离后,便纵马狂奔,从怀里掏出了大宋王旗挥舞,是康王府的旗子。
黑羽卫瞧见后反应过来,急忙以强弩掩护,放下绳索。远处的方腊军也发现了,一时间箭雨如簧飞驰而出。
单人一马的虎捷军统帅宋阳,手中一杆大枪挥舞如风,硬生生冒着箭雨疾驰,冒死冲到了城墙下,被黑羽卫拉了上来。
曹华闻讯跑到跟前,看着乌漆麻黑、衣衫佝偻的宋阳,莫名其妙:
“宋将军,你怎么跑进来的?”
宋阳作为王妃的侄子,统领虎捷军身手绝对不差,不过敢单枪匹马穿过敌阵,这份胆量还是让人心惊。
宋阳站在城墙上,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从背后取下了一个大包裹:
“方腊的人马混进了不少江湖流寇,我报了个名字就进去了,昨天已经赶到,今天才有机会跑过来。”
方腊的人马随时都在增加,管理自然松散,很多三三两两的江湖人都是报个名字带个头巾就入了义军,兵器都是自带,确实很容易混水摸鱼。
曹华恍然,接过大包裹,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的是满满当当的百两官票,估计有几十斤重。
宋阳打量着人影稀疏的城墙守军,眼中带着几分敬畏:
“王爷没法派兵,只能用重金募集百姓守城,我路上听闻消息,王帅已经加速行军,兵马后天既能抵达。”
听闻援军已经马上赶到,童淑闻言大喜,转身就对着观望的守军大声呼喊:
“听到没有,后天援军既能抵达,再守两天,再守两天!”
叶居中等文官大喜过望,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诸多绝望的守军总算打起了几分精神,握紧了手中的刀枪。不过这两天,所有人都知道不好熬,方腊军必然歇斯底里。
曹华收到康王送来的军饷后,来不及和宋阳寒暄,便找来了叶居中和幕僚,派人去城中放了个消息:
‘凡登城协防者,赏银五十,斩敌一人赏银百两’
只要登上城墙,便直接可以领五十两白银,不管杀没杀人都有,无论男女老幼。
睦洲已经守了三天,本就让百姓产生了些许信任,又听说后天援军就来了,上城墙就有银子拿,引了不少人过来。
睦洲城本有八千驻军,军械储备自然不少,叶居中派人开了军械库,把新旧铠甲弓箭都取了出来,只要能拉开弓的都配一把弓一壶箭,拉不开的就给刀枪,再不济用水泼人该会吧,把滚油往下泼就行。
人都有从众心里,跑去城头上的人越多,便有越多人跑去城头,靠着康王送过来的五十万两银票,硬生生拉了三千于人的民兵,守在了城头之上,以新兵带老兵的方式,一个人带三五人守城。
当夜,方腊军趁着夜色攻城,两万余匪军浩浩荡荡压来,迎接的便是大宋少有能拿出手的弩阵,一波齐射数千只羽箭,根本不需要准头,能射出城墙就行。
在守军解决掉云梯撞车后,便又恢复了惨烈的强行登城。
只是这次扔滚木擂石的简单活都交给了募兵,训练有素的禁军放开了手脚,只管放箭点杀和围杀爬上来的人。
要说双方士气,方腊军手底下也只是一群刚刚入伍连仗都没打过的村夫,城头上有害怕畏战的百姓,方腊军中同样不少。
重赏之下,曹华这边反而稳定些,至少有很多人都是冲着银子去的,而方腊军大半都是靠一腔热血和煽动,剩下都是被强行裹挟而来。
曹华作为守城一方,本就占据着地利的优势,着甲率也远比对方一群杂兵高,兵力拉到五比一之后,反而比第一天打得要轻松些。
睦洲城外喊杀声震天,不时有长梯被推到,人带着惨叫从城墙落下,发出凄厉的惨叫。
义军帅帐之中,方腊满头大汗的看着远方的睦洲城池,恼怒道:
“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守军?”
方七佛和诸多臣子都是脸色面色压抑。睦洲城剩下的守军和息坑的禁军是一波人,他们本以为睦洲官兵也会不战自溃,所以抓紧时间就杀来了睦洲。
自古以来攻城都是下下策,若是双方士气同等,至少需十倍兵力付出巨大代价才能打下来,以千人守万人的例子不在少数。最好的方法是围城等待对方弹尽粮绝,可方腊明显等不起,只能攻城。
对方有个曹华没弃城也罢,可以凭借绝对的兵力优势硬打,可现在对方忽然冒出来几千人,哪怕只会泼滚油,往城墙上爬的义军也扛不住,短短几天时间根本没法把睦洲的物资消耗完,原本的大好局势直接成了死局。
方肥沉默良久:“也只能强攻,若援军到来之前没法攻下,立刻改道攻歙州,与陆行儿的人马汇合。”
这个提议显然有些不切实际,兵力空虚的睦洲都没打下来,长途奔波跑到兵强马盛的歙州又能如何。
方七佛面色凝重,打量着桌上的舆图,良久后:
“富贵险中求,圣公,我倒是有一计,应当可行。”
诸多方腊朝臣转头过来,看向了方七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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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攻守城池,没有写太详细。古代城墙不是一道墙,而应当是一个有机动纵深的防御体系,城墙马面上应该有射楼,布置强弩和床弩,城墙内有高台,架设抛石机和大型床弩,城墙下有羊马墙、护城河、拒马桩等设施,城门内外应有瓮城遮护。更讲究的城池会有小型的临时堡垒设置在外围,如果城池临河,还要设置夹河甬道、临河的堡垒来保护渡口。
因此古代打仗没有大炮的情况下,只有五到十倍兵力才会考虑攻城,而且代价极大,如果守军士气高昂还不一定打得下来,多是围城几年硬生生耗死。本书不是写军旅的,所以没写那么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