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离婚的消息再一次成了临江大队茶余饭后的谈资。
食堂换了新掌勺,高老四被朱学文刷掉了。吃过饭 ,人们都不愿意立刻回家,几个人聚在一起,扯会闲淡。
朱学文可是长记性了,那天他要像大小一样,早早走了,没准就没这事了。
因为他的冒失,二淘到现在还和他生气呢!两人成亲这么久了,头回闹别扭。
刘成这回更是上升到离婚的地步了,没准二淘会咋样收拾他呢!
食堂里的人见朱学文走了,谈论的更肆无忌惮了!
这种事在哪个屯子都有,其实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为这事离婚的 ,十里八村的,刘成是第一人。
以往,碰到这种事,老爷们要是厉害的,把女人吊起来,打的皮开肉绽的都有,从此女人的下半生都要为她下半身所犯的错误买单!而且还没有人同情,被折磨致死的不在少数。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我有一个远房舅妈就是因为出轨,被我舅舅活活折磨死了!)
但老爷们要是窝囊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就过去了!就算孩子是别人的,也管自己叫爹。谁嘴再欠,也不敢当人面揭短。
但刘成平时就是一个怕老婆的主,金玉在临江大队的老娘们中就算享福的,从来不下地干活,孩子婆婆还给看一半。
就刘成这个性格,人们一致认为金玉要是把别的爷们领家去,他都能把自己的炕头让出去。
没想到,平时看着最窝囊的一个人,居然干出了一件最有血性的事。
人真是不可貌相啊!
也有人认为,刘成就是装犊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用不上两个月,磕头跪庐的也得把金玉接回来。
但两个月很快过去了,刘成并没有把金玉接回来的迹象,对于这件事的热度也慢慢过去了。
作为临江大队的书记和大队长,大小和朱学文这两个月挺上火。今年春天太旱了,挖一锹深都看不见湿乎土。
春天播种的土豆,窝瓜,那是坐水种的,总算是出齐苗了。剩下的谷子,高粱,苞米,屁崩的几棵苗,春起抓不住苗,收成就少了五成了!
大小听着江水哗哗的流淌,对朱学文说:“守着这么一条大江,旱这王八犊子样,看样子还是不能光靠天吃饭啊!以后,一定要把江水引过来,”
“那可不是个小工程!”朱学文笑着说。
大小点点头:“工程肯定不小,一年修不成,就两年,两年修不成就三年,修成了,那就是百年大计,利国利民了!”
和徐慧在一起待久了,大小也能时不时的冒出两句成语了!
今年临江大队还有两件大事要办!学校太小了,要翻盖新学校,成立卫生所。
刘家的两个孩子,常乐去了县医院,光祖去了镇供销社,让人们看清了有文化的重要性,现在比以前上学的孩子多了。
成立卫生所,保送赤脚医生出去学习,这事自然落在栓柱身上。学期一年。
四春是即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栓柱终于有了学习西医的机会,这是他一直向往的。
难过的是大小的儿子马上百天了,和哥哥一起回四马架的计划又泡汤了!
栓柱出去学习是大事,刘大个和余生需要四春的照顾。
大小出发的那天,四春抱着孩子送出去好远,直到大小加快了脚步把她拉下好远,四春才悻悻的抱着余生回家了!
大小到四马架的时候已近傍晚,他走进熟悉的小院,喊了两声:“娘,我回来了!”
居然没有回音,他赶紧跑进屋里,也没有,屋里屋外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娘的身影。
天都快黑了,她能去哪呢?
大小走到大门口,坐在矮墙上,耷拉着一条腿,眺望七星砬子的方向。
有时间,应该上趟山,也不知道昔日的山寨经过这些年的风吹雨打,是否还屹立不倒。
大小正神游山上,村口蹒跚走来一位老人,落日的余晖把老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
看着一点点靠近的身影,大小的眼睛湿润了。娘老了,已近古稀!
他紧跑几步,扶住娘的胳膊:“娘,你去哪了?”
“我去找大小了!”老太太抬头看看大小,眼泪下来了:“大小和四都不见了,俩孩子都丢了!”
大小心里咯噔一下,娘这是咋的了,糊涂了?去年回来还好好的,一年的工夫咋就糊涂成这样了呢?
“我是谁?”大小指着自己的脸问他娘:“你认识我不?”
老太太眯起眼睛细看了半天,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耿和,家都让你败光了!我们娘俩可咋活呀!”
大小站起身,眼泪湿了眼眶,娘真的糊涂了。大小知道耿和是谁,那是他亲爹!
大小扶着娘进了屋里,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娘回来了,二傻哪去了?
“娘,二傻呢?”他娘用手指指屋里:“睡觉呢!这孩子除了吃,就是睡,可省事了!”
大小的心里异常难过:“娘糊涂成这样了,二傻哪去了,是被郑宝领出去了,还是已经去世了呢?”
大小满肚子疑问,他打算一会郑宝要是不回来,就去邻居家问问。一定要把二傻的去向弄明白。
娘这个样子,决不能把她留在这里了,大小在心里已经下了决定,这一次,一定要把母亲和二傻带走。
看见母亲傻呆呆的坐着,大小蹲下身问:“娘,你吃饭了吗?”
他娘摸摸脑袋,点点头又摇摇头。大小站起身,四处找了一圈,发现啥吃的也没有,这才想起来,四马架和临江一样,也吃大锅饭。
大小正准备出门问问,四马架的食堂在哪,郑宝一手拎着个装饭的盆子,唱唱咧咧的回来了!
看见大小,郑宝明显吃了一惊。把饭放在桌子上,背对着大小说:“你回来正好,把你娘接走吧!这一天疯疯癫癫的,摇哪乱跑,我可看不住她,哪天她要跑丢了 ,你又喊打喊杀的!”
大小以前确实恨郑宝,但现在看他,也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再没了以前的恨意!
“二傻呢?”大小问郑宝。
郑宝坐在板凳上,抬头看了一眼大小,低下头,用手搓了一把脸说:“享福去了,不用吃不用喝了!”
大小很难过,毕竟是一个娘的兄弟:“啥时候的事?”
郑宝哽咽了,眼泪掉在手心里:“死了有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