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念奴显然不知道未来,相反她对王巨十分感谢,只是忧郁地看着两名大内密探。
“殿下,皇城司的人到延州,是公事还是刻意来找你的?”
“妾身想多半是来找妾身的吧。”
“我要回去了。”
他答应赵念奴不仅是为了报酬,也是想到京城看一看。但现在不成了,不要说这里面水很深,首先杨氏那一关就过不去。
宋朝婚姻排斥异族婚,也就是汉人与其他民族的通婚,但是排斥并不禁止,如杨畋的第一个妻子便姓穆,来自党项大族慕容氏的女儿。
排斥同姓婚,禁止同族婚,如姓王的娶姓王的女子便会遭到大家嘲笑,不过若是人家一定要成亲,也没什么。然而不能娶同一宗族的女子。
禁止收继婚,不能学李治那样收继母武则天,或者弟弟收大嫂,也不能收弟媳妇或者儿媳妇,也不得发生任何关系。所以吴育弟弟去世后弟媳妇未改嫁,遭到大家攻击,包拯逼儿媳妇改嫁。
但这是以父辈论之,母系不论,表兄妹成亲却成了正常的。
然而李玮是赵祯亲舅舅的儿子,赵念奴的亲表姨夫,作为从小接受宫庭教育,知书达礼的赵念奴心中对这门亲事的排斥可想而知。
可问题仍不大,坏就坏在这个杨氏身上。
不就是与内侍喝一个小酒吗,人家是太监,就是替贵妃公主沐浴,可能都很正常,居然能闹得满城风雨。可想这个杨氏多么的不省事。
“大牛,你不用担心。”
“不担心才怪。”王巨心想。
但不能说啊,道:“殿下,你莫要忘记你与我如何认识的?到时候大家来盘问,让我如何回答?欺骗,那是欺君之罪。不欺骗,那就是死罪。”
连你都被逼疯了,况且是我!
“那……”
“殿下,你让我想一想。”可能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有天壤之别吧,至少对现在的王巨来说差距太大了。但这一路过来,赵念奴对他十分尊重,从没有摆公主架子,王巨从不认为他是好人,可也不是歹毒之辈。以德报德,以牙还牙才是他的本性。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同床眠,这一路前来是好大的缘份。
他肯定斗不过司马光的,也斗不过曹大妈,况且曹大妈背后还有一个滚肉刀一般的高滔滔。
这个斗不是指能力,能力更斗不过了,人家伸一根小指头,连王家寨都能灰飞烟灭。这个斗乃是心机与计谋。
不过他有着金手指,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念奴不说话,她这一生接触过许多优秀的人,如宫庭画家崔白,不过这个少年则是另一种优秀。
“殿下,记住了,任谁都不能说出你在黑岙岭上的事,只说你在延州城认识了我,看我机灵,才雇来的,其他的情况一概不知。”
“行。”
“殿下,你回去后会很麻烦。”
赵念奴一脸愁容,还用得着说吗。
“你想不想和离?”
据史书说赵念奴最讨厌的乃是李玮爱慕虚容,实则是一个暴发户。这个说法肯定错了。
能说他父亲李用和是暴发户,杨氏是暴发户,李玮生下来李家开始转好了。况且经过几十年积累,李玮还能算是暴发户吗?那么那些寒门进士欧阳修、范仲淹他们何以情堪哪?
并且王巨还记得后世李玮还有一幅《竹林幽居图》,被列为宋朝代表画作之一。那幅画十分寒凉,可能那时候李玮悲催了,心情低落之故画的。
但证明了李玮这时候应当有了一些画功。
况且不在李玮粗俗上,而是在于这门亲事从开始赵念奴就排斥,李玮夹在婆媳之间又没有处理好,于是赵念奴恨上加恨,杨氏又仗着是赵祯亲舅母的身份不省事,矛盾激化。
实际若不是司马光一再阻拦,两人和离了,对赵念奴是幸事,对李玮也是幸事。
“和离啊,你有什么办法?”姘儿激动地说。
“有,殿下,你听我说……”王巨低语一番。
“这如何使得。”
“殿下,你不要小看了小人物,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智慧,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手段。比如我就是一个小人物,还是一个小孩子,你敢不敢轻视我。”
赵念奴哑然失笑,爱惜地在王巨头上抚摸了一下道:“大牛,你聪明过人,又会识字,好好读书,东华门外唱名才是你的出路。”
“好啊,我就努力试一试。若能成,殿下到时候可要恭贺我哦。”
“行。”
“那就一言为定,我们击掌为誓。”
赵念奴又是一笑,居然真的与王巨来了一个击掌。
实际王巨乃是良苦用心,只要一回去,马上这个温婉的小公主将活在没有出路没有希望的世界里,这是给她的一份小小的期待。但想中进士,那会很难很难。
“殿下,我们说正事,就说你婆婆吧,她虽然有些不大好,可莫要疏忽她的手段。若你不按照我的去做,那怕你是殿下,未来也未必会很好。不过你这一路也看到了,就象我们这些穷困百姓,为一贯钱都不要命了,你也能放下身架,就当自己是一个平民百姓,忍气吞声与婆婆相处,那么也会平安无事。”
“大牛,你胡说什么,殿下乃是陛下的亲生公主哎。”姘儿斥责道。
“那就是了,姘娘子,难道我主意不好吗?”
“其实真的是几个不错的主意。殿下,对付坏人就要以毒攻毒。”
赵念奴有些心动。
王巨心中好笑,虽然这几天让他提心吊胆,但这次却扇动了一下小翅膀。
“大牛,可眼下这两个皇城司的人怎么办?”
这个还真有点难办,他们绝对不是曹皇后派来的,如果曹皇后有这个手段,那么几年后就不会那么地被动。但后面还有一个望夫成君的高滔滔,这才是一个厉害的女子。
王巨又想了一会,冲那两人招了招手。
两人走过来,狐疑地看着王巨,据他们得到的情报,公主身边并没有这个少年人。
王巨走到一边,撒尿!
“两位大哥,小子乃是延州人氏,殿下认为我机灵,便雇我来做僮子,但我也不知道殿下的身份,还以为殿下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但知道了,小子万万不敢去京城的。”
两人不答话。
“不过你们也不要多想,我只是小鸟鸟。”说着王巨还弹着自己的小鸟。
想一想后面多可怕吧,连太监都能与赵念奴发生关系唉,得说清楚。
两人看着他这个**似的动作,啼笑皆非。
王巨收起了小鸟,重新来到赵念奴面前,继续说:“两位大哥,小子听闻官家为连累内侍,渴了都不要水喝。”
“有这回事。”
“官家对你们可薄否?”
“不薄。”薄也说不薄啊。
“那么两位大哥可否派一人前去官府报案,但不得透露殿下消息,以免为小人中伤。另外一人护送殿下回京城?”
“行。”
王巨努了努嘴。
赵念奴会意,从行囊里拿出一叠交子打赏。
两人不收。
“两位大哥,冯瑗曾弹铗向孟尝君要鱼要车要宅,最终辅助孟尝君成为国相,若是殿下平安返回京城倒也罢了,又遇到了这件事,弄不好就尤关到殿下的清誉,还望两位大哥收下它。”
不收下就不会保密,收下了还敢出卖吗?况且这叠交子非是小数字,不少钱的。
两人无奈,只好收下。赵念奴最大的麻烦解决了。
但赵念奴还有些担心。
王巨忽然灵机一动,对赵念奴说道:“殿下,你过来。”
将赵念奴喊到一边又低语了一番。
“真的?”
“是真的,只要陛下去照我的办,那么西夏自此再无危害。”
“好象有道理哎。”
“那是当然,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王巨前去向路人买驴子去。
一会儿他牵着一头驴子回来,当然钱还是赵念奴出的。反正人家是公主,不在乎钱,然后将书回在驴背上,冲赵念奴施礼:“殿下,小子不知殿下身份,一路多有冒犯,请殿下恕罪。”
说着翻身上驴,一路向北。
赵念奴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久久地不动,就在王巨渐渐消失时,忽然那一刻她怦然心动,差一点想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