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县,这一回能通知他们准备吧?”李三狗问。
“现在还不行,必须等到西夏军队兵临金汤城与白豹城时,才能说出真相。”
“那来不及了,再说大军压境,到时候也无法送达情报。”
“情报能解决,大不了绕一些道,北从长城岭进入保安军,再绕到华池,或者从南边淮安道绕道过来。并且大军压境也有一个好处,平时大家也许不会害怕,更会承诺协助这一战,然而无数大军滚滚而来,有的部族就会退却,退却不要紧,万一泄露了,大事去矣。大军压境时通知,那些部族懦弱害怕,就可以看出来了,也能避开他们,不会泄露。”
这个部族害怕,不是指整个部族的百姓,而是指野利各部的酋长与有声望的人。
主要就是他们,就是那时候也不会对说各村寨百姓的,而是到了真正发力的时候,才会让这些酋长将真相传达给百姓,再由他们带着各百姓举事。可能会有一些百姓反对,有一些百姓害怕,不过大家开始行动了,反对的想举报来不及了,害怕的也只好跟随。那么计策就可以接近成功了。
王巨又递给他一张纸头,道:“上面写着我开出的条件。”
李三狗打开一看,大喜道:“有这些条件,我也不用担心了。”
“三狗叔,这只是其一。这两年国家财政紧张,你也知道了,此战过后,你们野利族有功。朝廷会有奖励,但那个奖励不多。可有一条你们野利族未来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你时常说朝廷对蕃人不大信任,是有这么一回事,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有没有一些蕃族在宋朝与西夏之间首鼠两端?有没有一些蕃族仗着族中百姓多,对官府桀骜不驯?有没有一些蕃族投靠西夏,甚至公开叛乱?不但现在有,将来也有。而且李谅祚从去年起,开始转变了一些手段,软硬兼逼。但还没有软下来,如果山那边承诺一些条件,或者送一些重金收买,会不会有更多的蕃族投奔过去?你让朝廷如何相信?”
这也是事实,李三狗无语了。
“我再说朝廷如何对待蕃族的。你在王家寨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同样是边民,汉人的负担有多重?但蕃人有多少负担?即便强人集训,只能就近于各村寨以队为编置集训,我那三战打出一些威望,这才让他们于西华池砦集训,就那样,时间都不敢太长。是不错。朝廷征策软,没有很好地保护蕃人不受侵犯,但两者是相辅相承的关系。蕃人不付出足够的忠心。时而叛乱,时而嚣张,朝廷会不会同意花更大的代价保护?”
“这个问题就头痛了,各族不一样啊,有的忠心,有的不忠心。”
“三狗叔。这就对了。今年西夏升西使城为保泰军,让禹藏花麻为统军守之。为什么西夏对禹藏花麻相信?他背叛了吐蕃。又带着手下与西夏官兵到秦州烧杀抢掠,两国都不能容他了。只能随西夏一起荣辱。所以西夏才会相信他。一样的道理,山那边的一千多帐野利族弃暗投明,并且又在关健时候参战,以后再也没有办法重新投奔西夏了。那么朝廷官员以后甄别那一蕃部可信任时,会选择那一蕃部?一旦产生信任,各方面资源倾斜过来,你们野利族以后想不茁壮发展都不可能了。当然,请切记,莫要象环州的慕容族那样。”
“是啊,王知县,你放心吧,一旦他们投奔过来,我让他们勒碑盟誓,只要宋朝不负他们,他们永世忠于大宋。”
“那就好,说不定若干年后,我又能回到庆州。”
“哈哈,那时我肯定开心死了,”李三狗朗声大笑道,那时王巨就不会是一个知县了,可能就是庆州的知州!
说完了这件事,王巨又看着姚兕说道:“秋天到来,似乎又是西夏抄掠之时,我在华池县十分嚣张,但在前线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也不大好吧。”
姚兕一笑,会意:“好,我回去后立即吩咐各都踏白军行动,清扫柔远寨、大顺城与荔原堡前所有西夏斥候。”
其实就是对前线巡逻森严起来,还会有西夏斥候在宋境活动。
西夏那边也是,因为过去侦查,陆续有一些斥候出事或者牺牲了,但王巨就不派斥候过去了?还会派。不过随着巡逻森严,斥候活动范围减少,能打探的消息也就有限了。实际山那边已经开始紧起来,若非有野利族帮助,王巨手中得到的消息也有限,甚至这个消息渠道也成了蔡挺重要的消息来源。
并且也必须紧了,现在还不会动,再过十几天,随着西夏军队陆续准备开拨,这边也要开始行动了,主要布置就在荔原堡,大顺城,柔远寨!
姚兕又说道:“若晚一年就好了。”
若象现在这样训练,再过一年,军队战斗力会更强大。并且再有一年时间,甚至能将华池数营官兵一起换装,特别是那铠甲。
真的很轻啊,姚兕穿了一身新式马甲,都感到身上压力整少了一大半。骑在马上,有一种想飞的感觉。
但王巨在心中说,若再晚一年,那我就悲催了,说不定朝廷因为迁怒,还不知道将我贬到岭南那个旮旯里。
他笑了笑说:“知足吧,论铠甲武器,现在环庆路所有军队,那一个及华池诸营?别忘了,他们中间有的将会赶赴大顺城,那才是主战场。还有,那场战役,能给对方准备一年多时间?”
“哈哈哈,知足了,知足了,至少我还没有率领过这么强大的军队。”姚兕开心地说。
不仅是铠甲,还有士气。以及一年练下来的武艺,并且有许多战士去年经过血战的考验,有了一定实战经验。
这也是王巨在做最后一次准备。
不过表面上庆州还与往年一样,除了华池县诸官员继续“嚣张”着,其他诸营官兵仍然龟宿。比乌龟缩得还要紧。
蔡挺也象茫然无知一般,八月到来,先去华池县看了高梁,随后主持了秋闱。似乎今年科闱有一些举子考得不错吧,蔡挺还亲自设宴招待,并且又将王巨与蔡挺二人喊过来做陪。
实际仅庆州一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就有近十名是正牌进士出身的,不过章王二人意义不同,一是两人就是去年的进士,二两人名次高得很高,二甲的前列。都在前十名之内。因此他们来相陪,有着一些象征意义。
文臣嘛,最喜欢可不是这些?
还有文臣喜欢的,那就是内治。
蔡挺又发布了一道露布,秋天到来了,今年风调雨顺,但望各位官吏不得苛征于民,又指派了各地百姓就近于各堡砦镇交纳税粮。以宽于民。
随后又来到华池县,仍与军政无关,而是高梁的产量。
他让人选了一处长势最好的高梁。然后开始收割,再派差役称重量,丈量田亩。
一会儿,产量出来。
亩产两百九十斤。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包括蔡挺在内,一个个也惊呆了。
一个胥吏说道:“三百斤哪。”
还差十斤呢。不过虚报十斤还是可以的。
蔡挺也喃喃地说道:“五石哪。”
五石包括一季冬小麦,加在一起。两季产量达到的五石。
这个产量放在九百五十年后,可能会笑掉大牙的。但在宋朝那是一个惊人的产量。后来万春圩开发出来,最高产两季能达到七石,那是肥沃的圩田,加上高产水稻,才有的产量。然而也震动了朝廷,因此江东圩才开始正式走上议程。
可能秦朝为后人留下长城灵渠,隋朝留下了大运河,但两个国家因两大工程一起迅速灭亡了。
然而那一个朝代留下的东西最多?非是大运河,也非是长城,而是宋朝。江东圩,太湖围,各种梯田,占城稻,一直到九百多年后,后人仍在受益。
眼下的高梁与那些工程无关。
现在江东圩暂时没有出来,有,但不大,朝廷也没有开始重视。就是出来了,与北方产量也无关。整个北方的产量也不过在两石左右,这一下子提到了五石,使得大家一起恍若在梦中一般。
王巨笑着摇了摇头,宋朝这个产量让他真的无话可说了,看着大家在发呆,王巨说道:“也没有那么多,一晒过后,重量还会减少。再说它也是特例。大约这种移载技术能使高梁达到亩产两石吧,若是缺水,少肥,或者土壤贫瘠所在,产量还会更少。”
“你啊,老夫怎么说你,怎么不知足。”蔡挺逗乐了,拍着王巨脑袋说。
是啊,不能用这块地做证明,平均起来可能只有两石,但它是高梁,不是高产的水稻,若不用这种方法种植,一亩地不过一石多点。之所以种的人多,主要是它耐旱,北方缺水啊,只好种它了,另外它需要的种籽很少,不象小麦水稻那样,一亩得要几十斤种籽,往往一亩只要一斤种籽,若是用这种方法,种籽可能只要几两就够了。
所以大家一起惊呆了,包括那块地的主人,可怜的老汉带着一家人,听着眼前这些官员胥吏的议论,也恍若梦中一般。那老汉喃喃道:“小的居然种出三百斤一亩的高梁?”
“是你种出的,不过你得要感谢你们的知县。”蔡挺好笑地说。
“知县是好人,就一年,大家日子就变好了。”那老汉激动地说。
“日子变好了,是你们勤劳,多劳多得,与我没有多大关系,不过老翁翁,快将它们晒好,将一些瘪粒扬去,相信消息传开,会有很多人愿意用高价购买它们回去做种籽。”
“是,是。”
大家这才回过神,一个胥吏道:“蔡公,禀报官家吧。什么叫大事,大政绩,这才叫大事大政绩。得养活多少人哪。”
“那是一定要禀报的。”蔡挺道,是好消息,不过还有不好的消息也即将到来了,但就是现在,蔡挺仍然没有将西夏即将入侵的消息公开。努了努嘴,王巨会意,随蔡挺走到一边。
“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从现在起,两边都紧了,那边是公开地紧,盘查森严,这边是看似胡闹地紧,王巨在胡折腾呢,实际在这个看似胡闹的紧中,是真正的紧。华池县的骑军与踏白军都活动了淮安镇,因此西夏在庆州北线得不到了多少消息,宋朝在山那边也得不到多少消息。所以野利族的消息来源,几乎成了庆州唯一可靠的消息来源。
“山那边只是点集,但还没有集结,至于西夏大后方有没有集结,那是无法得知了。不过西夏开始陆续押运粮草抵达横山。”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看来离入侵的时间不会太远。”
“但横山那边还没有集结,估计我们还有二十几天缓冲时间,大约他们会在九月下旬与十月上旬入侵。”
“你说得有道理,老夫马上回去禀报朝廷。”
得继续要钱哪,现在钱帛来了,肯定来不及化为武器铠甲,化为体力,化为战马,然而战争到来时,将真金白银往外一掏,难道不能激励士气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