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巨又看着李员外说:“本官第二次抓人时,发现你不在其中,本官就想,不对啊,怎么少了李大员外,然后本官便派人暗中察访,结果发现了一个真相,你不是狼,而是隐在狼群中的一只狈,包括上次几个乡绅派仆人攻击本官,造谣生事,实际是你挑唆的,然而挑唆之后,你却聪明地置身事外。聪明人。”
李员外越来越感到不妙,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继续听着,也不敢辨驳。
“结果证明本官判断是对的,这几天你很活跃啊。这个不管了,本官再说当时情况,然后本官就想,狼不怕,但狼有了狈那就可怕了,但这头狈会怎么做?他使阴招,可本官搬到渠工居住了,对本官下黑手,本官身后是几万保捷军士,那么他会用什么方法对抗本官呢,对抗朝廷呢?于是本官便想到了账薄,我不知道你有多少地,就算这么多地确实是你的,本官现在也代表朝廷承认是你的了。然而当时,本官便猜到你们可能的做法。”
“二长子,推过来。”
“喏。”全二长子推来一辆牛车。
“李员外,让你失望,泾阳县各个主要账薄,在本官想明白后,秘密与侯知县配合,将它们暗暗一一转移出来,誊抄了两个备份。一份备份在杨勾使那边,还有一个备份便是你们派家中仆人烧掉的那份。至于原份,你们花了这么大精力,却一份不少地在本官手中保管着。”
王巨打开了车门,里面是一册又一册泾阳县历年来的重要账册,还有那个田册!
“卟通”,徐员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又再次倒了下去。
其他人也不大好受。身体摇摇欲坠。
他们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李员外,还有你们这些员外。想得是不错,法不责众。如果你们真有能力。将郑白渠八县乡绅一起串连起来,与你们紧紧抱在一起,也许我会有点头痛。但也没关系,即便你们能做到这一条,也不过象本官在大顺城打的那一战一样,引势利导,先吃掉西夏入侵华池县的军队,一点一滴将这个优势扩大。最后将他们全部打败。”
“明公,我们错了,”徐员外一下子趴在地上说道。
这才是真相。
人家既然能用很少的兵力打败十万西夏大军,十万西夏大军中难道缺少智谋人物吗?
他们自己从开始就想错了。
实际这也是一个思想陷阱,军事上与这个好相比吗?若那样,岳飞岂不完胜秦桧?
但王巨说这些看似无用的话,便是进一步给这些员外们施加压力,当真如城中博彩那样,卡嚓几十个脑袋?能不杀最好还是不杀。
“你们是错了,第一。你们忘记了一件事,邪不压正,第二本官是官。你们始终是民,为什么以前你们能侥幸欺负了几个官员,那是他们能力还不足,一旦能力与你们能持平的,就一定能完胜你们这些歪门斜道的劣绅!”
徐员外与另一个胆小的人吓得掉眼泪。
“李员外,明白我为什么将你叫出来了吧,你们是一群凶恶贪婪的狼狈,想要对付你们,必须先将你这只狈拿下。这里。是你所说你家的地,本官也承认是你家的地。放心,从现在起。这些地的所有权就是你的了。”
“那怎么行呢,”张茂则在边上不解地问。
若没有田册,那就扯皮吧,但现在有了田册,不需要这样做啊。
“张中使,请稍等,”王巨从这些账册里陆续地翻找,找到相关的几本税册,又说道:“李员外,既然这些地是你家的,那就得交纳朝廷的赋税,你刚才也说了你交纳了,也交齐了,那本官就来看看,你有没有交齐。”
“妙啊。”张茂则击掌道。
“黄良,你带几名兄弟,一一按照他所说的地亩计算他这些年来应交纳的税赋,然后再核计他真正所交的税赋。”
李员外张于傻了,一下子跪下,趴到王巨面前说道:“明公,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然后一个劲的抽自己嘴巴。
“聒噪!再聒噪,不是你自己掌耳光,而是本官让军士掌你耳光。”
李员外吓得一句话不敢说了。
黄良带着好几十个兵士在算账。
这有点儿复杂,若是按照宋朝国家制度,那几乎是十税一,比如北方一年一亩地收两石,那么只税两斗。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做一些变通,上等税得多,下田税得少。
但事实不是,赋税在不停地变动,也在不停的增加中,各州县都会出现一些变相的加税。因此往往上田一亩可以税上半石,另外还要加上一些绢帛,才能将税赋交齐。
有的官员贪苛,那会税得更多,这也是许多人家隐田的原因,一些百姓带田入佃,总之,责任不在那一方,然而隐田越重,这个毛病也随之越重。
所以还要根据泾阳以前各种情况变更,去逐一计算。
但也不能这样算啦,李员外嘴一张,两百九十多顷耕地,几乎就是三百顷了,那一年得交多少税?就少算一点,三顷地,三百亩,税一百石,外加十匹绢,三百顷一年就得税一万石,外加一千匹绢。关健刚才王巨所说的,好遥远哦……
那是从宋真宗时就要算,五六十年,六七十年!
这得要补交多少税务?
几十人正在算,王巨又问道:“恒之,李员外说他将税赋交齐了,交齐了没?”
“子安,不可能,差得太多。”
那岂能差得少!
李员外趴在地上不停地用头磕着地。
为什么王巨第一个查田就从林塬村开始,为什么最先找他的麻烦,他就是那只狈!现在他心里不知道有从后悔,甚至一边用头碰地,一边低声哭泣。
侯可在边上叹息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实际王巨也没有打算斩尽杀绝。所以才让赵员外出面,给诸人一个机会,大家妥协一下。隐田呢。不能再隐了,会退。但王巨也不好直接退,于是说补偿。实际也打算补偿一个*不离十。
然而这些人就是拒不让步,手一画,这块地就是我家的,那行吗?
画了地后,还要烧县衙,烧账房,现在哭有什么作用?
王巨冲远处招了招手。一个军士走过来,王巨看着地上的李员外说:“看来,你没有说真话哦。”
“明公,小的真错了,那些地不是我的,是我刚才乱报的,你就以田册上为准吧。”
“干嘛,你是什么人哪?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了,不要说侯知县与本官。还有一个代表着朝廷与官家的中使,你将你当成什么人了?不过李员外,看来你逃了不少税。岑十将。本官让你监视李员外动静,他用这些逃税的钱帛做了什么?”
“行商,对了,还有放高利贷,并且利滚利放的。”
“是你……”李员外惊讶地抬起头,几个月前他门口不远处来了一个卖水果的小贩,额角刺着字,但是一个瘸子,他以为是伤退下的兵。没有在意,这个小贩就是王巨所喊的岑十将。现在腿也不瘸了。人也精神了。
“完了,完了。”李员外心中想,仅是这个岑十将,就监视了他多长时间,况且一定还会有其他人手,王巨苦心积虑如此,能会轻饶他吗?
“高利贷,利滚利,多少利?”王巨问。
“有年息三倍的,还有月息六分的,但月息六分的那是最少的利息了,有年滚的,那也算是好的,还有月滚的。”
“那岂不是赚了很多钱?”
“是啊,李家之富,不可想像,可以说家财十万贯。”
“这样啊,那仅是让他补税,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明公明鉴,据小的所知,这些年,因为他放高利贷,造成许多人家倾家荡产,甚至卖儿卖女,逼死人命。”
“恒之,先停下,在他家逐年的欠税上,再加上月息五分,岑十将,这个利息轻不轻?”
“很轻,据小的所知,这种轻利息除了开国之初,现在几乎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吧,谁让本官代表着朝廷,务必以宽厚为本,恒之,就以月息五分计算,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利滚利,年滚,再宽厚一点吧,只滚息,不滚本。”
高利贷利滚利,两种滚法。
比如现在的月息五分,年息就是百分之六十,打算从宋真宗晚年天禧元年滚,那就是一点六的五十次方,可能会滚成二十多万倍,这叫利滚利。
这还不算恶毒的,还有一种滚法,就是连带着本金滚,那么就是一点六的五十次方,再加上四十九次方,四十八次方,四十七次方……一直加到一点六,再乘以本金。
它也不算是恶毒的,这是年滚,如果按月滚,那么一年之内,就得滚上十二次。所以什么钱都可以借,高利贷的钱不能借,特别是有利滚利的债务碰都不能碰,只要碰上,那才是真正的人不死,债不烂,一辈子休想还清了。
曾员外吼道:“明公,你想逼死人哪。”
“哦,难道你们没有逼死过人?你也不要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我来看到,二百三十二顷地啊,也是从真宗开始的,不错不错。”
曾员外卟通一下,也趴到地上。
谜团揭开,张茂则看着这二十几个人,大叫道:“畅快,畅快!”
早上他不知道内情,所以听到真相后,感到十分沮丧,这些劣绅们没办法治了,即便做事果决的王巨也没有办法对付了。
直到现在,他才长松了一口气,心中那个痛快就别提了。
呼了两声畅快之后,他又说道:“我的娘娘唉,这样算下去,他们能还得起吗?”
就拿李员外作例,这么滚下去,李员外仅是粮食,就要偿还十几亿石,宋朝一年上交的税粮也不过几千万,李员外用什么来还哪?
实际他也是无心说了一句,可是二十几个员外一起卟通卟通,趴在地上吐白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