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敌人的兵力主要就在大顺城、柔远寨、东谷砦、萌门三岔、木瓜堡、惠丁堡、安塞寨、淮安镇、五交镇、业乐镇、庆州城、凤川砦、华池镇与荔原堡,另外平戎镇、府城寨、马岭镇、方渠寨、木波寨与环州城也有一些少量兵力,余下的堡砦都罕有官兵,只有少量强人驻扎了。”
“这还用得着说吗?”梁乙埋不满地道。
自己大军主要就在这一线,宋军当然顺着这一线驻扎官兵了。
“不过大将军,就是这些堡砦各自兵力又不相同,兵力最多的是大顺城与华池镇以及庆州城。余下的多则六七千人,少则只有一两千兵马。但是大将军,你看地图,大顺城、华池镇与庆州城都在宋军的右侧,左侧各堡砦虽有宋军驻扎,但实际有多少兵力?”
就象周永清与赵普虽带来一万兵马支援,却一切为三,种古的手下的各军分得更散,要么就是燕达手中兵力稍多一点,可加上强人壮马在内,也不过六千人,种谊只有四千余人。业乐镇的宋朝官兵,如非王巨前去支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梁乙埋很不高兴地说:“你说什么啊。”
宋吉意思便是宋朝左侧环州那边兵力空虚,应当放在环州。
但这就是原来仁多零丁的计划,侧军自大顺城而来,牵制庆州宋军,主力部队则顺着通寨川与归德川,直指环州。
而且攻环州还有两大便利之处,第一是地形。
宋朝镇戎军最北便是高平寨、天圣寨,一直到环原交界的细腰城。在史上后来章楶才将疆域推到更北的平夏城与石门峡,最后推到萧关与兜岭、青岗峡,这才与环州东西相齐。那时西夏很危险了,就连天都山都成了宋朝的领土。
不过金人来了……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现在自细腰城往北去。环州的西侧全部属于西夏人,所以范仲淹才大肆修建。或翻修环州西侧各堡砦。如细腰城不远的石昌镇。
在它的西北有马岭大川口,自此往西有杨家族等四十四个部族,曾数次入侵环州,因此宋太宗宋真宗时两次翻修石昌镇。
在它的北面又有乌仑山,宋朝又不得不修建了乌仑城。
它北边则是肃远寨,肃远寨的北面就是敌人的骆驼坪,骆驼坪背后就是大落乾川,称为大。肯定是一个较大的土塬子。
肃远寨北边就是洪德寨,洪德寨东侧就是归德川,重要性更是无用置疑了,它也是眼下环州最北的寨子。在洪德寨与环州之间,归德川河东,肃远寨以西又有永和寨,这个小寨与归德川、肃远寨成一个三角,一控归德川道,二是守卫庆州城。
还有环州西边的定边寨,西侧便是三店沟。又有三条路通达西夏。以前宋朝曾让慕容恩之子慕容化主防过此寨。
定边寨稍东又有永和寨,西控大岘山,西北边又有一条道路通达西夏。
这些道路不可能通过十几万夏军。但一万两万兵马顺着这些道路对环州西侧各堡砦发起攻击,还是不存在问题的。只要派一支军队压向葫芦泉寨与细腰城,切断宋朝自原州与镇戎军援军过来的道路,而且难度并不高,两寨因为承平时久,多已荒废,几乎与雪泥堡一样了。那么再分兵攻打环州侧翼,整个环州便会面临着夏军的强攻。
第二个优势,便是一些慕容身在福中不知福。反而乱认干爹,而且那时仁多零丁已经派人暗中与慕容在联系。也说动了一些人。
那么在夏军多重攻击下,再加上慕容里应外合。西夏就能迅速拿下环州。
然而梁乙埋却没有同意。
老子出动的不是十万大军,而是三十万大军,难道只图谋一个环州,况且就是得到环州,又能如何?宋军倚据马岭山,又能建起一道防线了,根本就威胁不了关中,更不能将鄜延路与泾原路一切两半,也不能垂涎宁州、鄜州这两个比较富足的内腹汉人之州。
仁多零丁还能说什么呢,再说他也想不到会打成这种样子。
现在宋吉又翻出此事,让梁乙埋如何不恼火?
宋吉道:“大将军,当时是李复圭,现在是王巨。”
仅一句,梁乙埋就象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再说,如果我们大军不从大顺城来,敌人如何将主力调到右翼一线?”
“然而如何分兵?”
“大将军,不用分多少兵力,可以从天都山那边调来一支兵马,攻打肃远寨,我军到时候只要稍分出一支兵马,自西谷砦攻向永和寨,归德川路便打通了。”
“但天都山那边……”
“大将军,天都山离宋境遥远,并且泾原路支持了一万兵马,他们在前线余下的兵力不会有很多。宋军也不敢出兵那么远,而且环州那些部族虽畏惧地送强人去宋朝军营,可心中实际很不满,现在宋军又粗暴地不接受他们的好意,心中会更不满。这是人心,人和,也可以利用的。”
似乎听上去很有道理,王巨与蔡挺都很难缠,但这两人都是属刺猬的,不碰他们,大家相安无事,一碰马上就会扎得手痛。就象上次大顺城胜利之后,蔡挺与王巨仅是拿下安疆堡,然后就没有动作了,甚至对十二盘岭都未产生兴趣。
再说,现在夏军几乎是在被宋军牵着鼻子走,这样下去,可没有好前景。
而且就是辽国出兵,延州兵力抽走,宋军兵力虽少,只要坚守各堡砦不失,以夏军的攻城能力,又能拿下多少堡砦。况且这是几十万大军的吃喝,每天消耗是惊人的数字,也不可能让梁乙埋拖得那么久。
如果按照宋吉之策,不但开辟了新的后勤粮道,而且环州左侧现在兵力空虚,如果夺回安疆堡这个有大用的钉子。再拿下环州,那怕拿下半个环州,也能回去勉强交待了。
梁乙埋终于有些意动。
宋吉又说道:“能否执行。大将军可以问一下仁多将军。”
被王巨打怕了,他也不敢承担责任了。
梁乙埋于是派人问仁多零丁。仁多零丁同样也被王巨打蒙了,宋吉的部下算是梁乙埋的兵马吧,可是业乐镇与萌门三岔却全是他的部下。一下子就被宋军啃掉三万多兵马,仁多零丁也有些六神无主了。
梁乙埋又下令让他强攻萌门三岔,这也不是梁乙埋不讲道理,大伙不想撤,不想撤就得继续打,天知道得打到那一天。这么多大军消耗很惊人的,也必须拿下萌门三岔,使得通塞川道路通畅。
不过他白天派人看了看,斥候回来禀报,说是因为人手多,其实这也不用禀报,现在是六千多宋军,加上几千名战俘,还有许多周边各族被掳去的百姓,人手能不多吗?因此那个简易的冰堡在迅速地建设着。
高度还是那个高度。但厚度增加了,增加了宽度后,宋军又设了一些简易的战棚马面。
马面就是瓮城。每隔一段距离置一个矩形墩台,那么敌人在攻城时,两个马面夹击,就可以从两个侧面与正面,三面射击攻城的敌人。
战棚就是一种可以组合的战楼,先将木排列于城垛上,如果城楼被敌人炮石催毁,或者没有城楼的地方遭到攻击后,立即将其组合。用以防敌。
庆州其他重要的堡砦也有这玩意,虽然简陋。不过这样一来,直到春暖花开。江河冰雪融化之前,它已经无限接近一个真正的堡砦了。再加上六七千官兵驻守,怎么去攻打?
或象梁乙埋在柔远寨下那种不计成本地攻打,也要多少天后才能攻下来。几十万夏军能拖到那天来临吗?
正在苦恼时,仁多零丁接到这封信,他想了想,也同意了。
因为离得不太远,如果一支不算庞大的兵力,就可以从没烟峡而来,直接顺着一些小川峡插到大落乾川,也就到了肃远寨的背后。这里大大小小的寨子兵力都相当空虚。可能就会奇袭得手,就是不得手,后方也属于西夏领土,可进可退。
而且环州一些部族的“人心所向”确实可以利用。
并且西谷砦比较小,无法阻止夏军深入到环州,梁乙埋不想撤退,那么夏军也不能被动地等辽国那边的消息。
主要他苦逼着,因此就看到了这些好处,因此也就同意了。
不过仁多零丁还是很小心的,让使者回话,虽此策可以采纳,但必须留下一部分兵马驻守天都山,至少步兵全部留下,然后将骑兵发出,兵力不在多,而在于快,迅速兵临城下。同时又暗中通知大落乾川各寨百姓立即暗中抢造攻梯器械。
也不能说仁多零丁的心理就象一个快输光的赌徒,这确实是一个看上去很不错的计划。
最大的变数之处便是天都山。然而从以往宋军来看,宋军罕能做出如此冒险之举,种谔挺进罗兀城,那已经是胆大包天了。而罗兀城实际离绥州不过一百里路,镇戎军离天都山有多远哪?
就是这样,就连主战派的郭逵自始至终都在反对着种谔经营罗兀城。
不过可能蔡挺得到这个消息,会十分地茫然,然后大喜。
当然,蔡挺那边开心了,环州路无疑压力也增加了。
而且王巨都想不到西夏敢博命到这一步……
…………
“还我命来,”都哆腊讹捧着自己血淋淋的脑袋说。
梁永能一下子吓得惊醒,他坐在卧榻上,大汗淋漓,过了好一会,才披衣走出大帐。
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都哆腊讹这次死得很冤,而且随着他被梁永能冤斩,三万多名将士心中不平,加上种种不好的消息传出,士气低落,梁永能也不得不放慢攻城脚步了。
实际上在几场攻防战中,荔原堡攻防战夏军的损失仅次于柔远寨,比美利堡、雪泥堡与萌门三岔还要重。那几场攻防战虽然激烈,持续的时间却很短。荔原堡这几天几乎每天都在攻城。
然而一切,随着热气球的升起,梁永能也茫然了。
他走出营帐,三军鼾睡。
此时月朗星稀,天气又变好了,寒风也不象前几天那么峭厉,天气要渐渐变得暖和。
希望天更暖和一点吧。
梁永能心想。
在他们进攻之前,打的是好算盘,认为天气寒冷,宋军不适应,又是元宵节前后,那么会顺利将庆州诸堡趁宋军猝不及防之时拿下。但没有想到这个寒冷的天气,给西夏人带来了种种不便,包括骑兵都无法发挥作用。然而却给宋军带来了一些神奇的战术。
现在整个夏军不是希望天冷,而是希望最好立即春暖花开。
但这是不可能了。
就在这时,野外的山峁上忽然传出响亮的号角声。
同时荔原堡城门也在缓缓打开。
梁永能毛骨悚然,连忙喝喊道:“敌袭,敌袭。”
三军立即各自从睡梦中惊醒,披挂,集结,列阵。
真怕了,几场夜袭战,宋军一吃便是一万多两万多。荔原堡这里的兵力虽多,离主军也近,但不好说啊,万一宋军再来一个天兵神降,再加上华池镇的重兵,说不定自己这支兵马也能让宋军吃掉。
集结了,准备战斗了,可是荔原堡的堡门又再度关上,城头上突然出现一大片火把,许多宋军大喊:“蠢啊,一群蠢豕啊。”
至于野外的号角声同时也停了。
敢情是宋军戏弄了梁乙埋。
梁乙埋气得浑身发抖,他喝道:“立即派人搜捕。”
一些游骑骑马出了大营,去野外搜捕那些吹号角的宋军。
“全部回帐蓬休息,”梁乙埋又说道。
他也回到了帐蓬,可许久那些搜捕的夏骑还没有回来,就在这时,野外又传出号角声。梁乙埋暴怒了,他又披衣起来,看到城门又再度缓缓打开,然而这一回不同,城外后面影影绰绰,站列着许多宋军。
梁永能快气疯掉了,他努力冷静下来,问:“那些搜捕的骑兵有没有回来?”
他的亲卫摇头,一个都没有回来。
这时东营的一个将领走过来说:“我刚刚在帐蓬里隐隐听到一些喊杀声,梁将军,要小心哪。”
刚才派出好几百游骑,一个没有回来,又有喊杀声,说明这些游骑一起遇伏了,那么来的宋军人数不少。
可不能再让三军起床集结,那成了什么,整个草木皆兵,不用多,两天折磨下去,恐怕连一点基本的士气也没有了,那还怎么打?
梁永能走来走去,说道:“立即将三军分成三班,轮流休息。”
就在这时,南边又传来大吼:“梁乙埋,你这个蠢豕,快回家吃你姐奶去吧。”
这个喊声处离他们大营很近,只有几百步,甚至这些宋军无嚣张地骑马过来,然后下马打着火把大喊的,然后将一群尸体放下,大摇大摆地骑马离去。
梁永能怒气冲冲地走过去,这些尸体正是刚刚自己派出去追赶的游骑,然而现在全部被剥成光猪,在地面上摆了一个蠢字。
梁永能愤怒地下令派出一支数千兵马出营追赶,但他也搞错了,这些宋骑乃是华池镇派出来的强人壮马,地形熟悉,离得不远,夏军还未追上呢,人家已经安全返回了华池镇,有种再来追啊。这支夏军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去。
这一夜,不仅在荔原堡,东谷砦、西谷砦、五交镇都出现了类似的一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