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星早退了,因为他还要去兼职赚钱,校园的应用软件上发来了接单提醒,有时间限制,他不得不放弃热闹的庆典,赶去另一个校区的取件窗口拿包裹。
裤脚卷着积雪,透骨的冷,快递箱子又大又重,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宿星搬的有些吃力。
他知道最近会有一些贵族子弟故意下单很重的东西,将地点设置在其他校区的取件站,来捉弄他。
他们生活优渥,十六七的年纪,还没见过为着生存奔波的人,或是出于好奇,或是意在嘲讽,他们不在乎多的那点跑腿费,只想看一看被寒风冻成狗还要上门送货的人。
这次也是一样的,买的御寒衣物还没到货,宿星穿着单衣,颤抖着通红的手,敲开了宿舍公寓的门。
开门的人是一个棕发少年,看着他发丝沾满霜雪的样子,原本的嬉笑卡在嗓子眼,干巴巴的签收之后,叫他离开了。
宿星转身就走,离开时还能听到室内零星的对话。
“真来了?不是吧,这点钱都要挣?室外那么冷,不要命啊!”
“你不是说要狠狠奚落一番的吗,怎么屁都没放?”
“别说了,他看起来……挺可怜的”
“切,没劲,还不如去看校庆,听说三皇子殿下都来了,可惜……”
三皇子……
宿星拢了拢领口,聊胜于无的遮挡顺着领口滑落的雪花,脑海中浮现出缓缓走上讲台的人。
那样的耀眼夺目,是他这种人穷其一生都无法仰望的存在。
机车碾压着积雪,从他身边飞速驶过,强力的气旋让本就浑身卸力的宿星被冲击着,摔倒在一边的花圃中。
手臂磕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景观石,疼痛伴随着寒冷透进全身,他低声抽着气,缓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站起来。
积雪被踩过,发出一些咯吱咯吱的声音,一把黑色的伞,遮蔽了部分寒风和落雪,停在了宿星头顶。
“需要帮忙吗?”
熟悉的声音,在不久前,他才刚刚听到过,宿星循声抬眼望去,不期然的对上了那人的双眼。
愣了一下,远处的司机打着伞,小跑着过来,呼喊的声音将宿星惊醒,他慌张错开视线,避开对方伸来的一尘不染的手,挣扎着爬起来。
“你看起来,不太好”
黑色的伞檐跟过来一步,声音是清冷的,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事”
宿星本能的闪躲着,离开伞檐的遮蔽,抱着麻木的手臂,仰着风雪迅速离开。
他知道对方是善意的,在对方眼中,宿星久违的看到了不带恶意和嫌恶的平静。
但他孤独太久了,不再习惯接受陌生的关切,这让他感到惶恐与无措。
但在对方的注目下,他的卑微几乎无所遁形,这让他自惭形秽。
回到宿舍,却不受控制的拼命回忆起那俯视着他的目光,宿星将自己缩在床角,心跳的很快。
在少年思慕的年纪,别的学生早已开始或结束了轰轰烈烈的恋爱,而为生活所累的宿星,才后知后觉的升起了青春期该有的情愫。
只不过一开始便见过了足够光耀的人,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还没开始就被理智夹断。
宿星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污浊的心思,他不想被别人用各种贬低的词汇形容自己。
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不适合生出和妄想这些东西。
平稳了情绪后,他便刻意将那些忘记,他开始躲避着,拒绝着,那些足够幸运、微乎其微的相遇机会。
所幸在那段时间之后,军校恢复平静,对方也少有出现了。
可在往后,宿星仍旧经常听到校园里同学们有关对方的话题,亦或者是论坛网页的某些专属板块。
这本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对方受欢迎的程度显而易见。
宿星仿若深陷在荒漠中饮鸩止渴的旅人,生长在废星的他,太明白阶层的差距了。也明白,那些不可说的心思,都是不自量力,是足够其他人嗤笑整个学期的事。
可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在光网的搜索页面上输入了对方的名字,他试图偷偷了解对方的信息。
听到周围同学的讨论时,也会下意识的跟着在论坛上看一看对方的样子。
他在透过那些零碎的视频和照片,试图在无人的角落,触碰对方的冰山一角。
像是一个,缩在黑暗角落里偷偷仰望月光,捡拾清辉碎片尝试自我治愈的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