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池顾安排妥当,高顺帝当真带着楚慈出宫,那些发誓定要跪到高顺帝杀了楚慈才起身的大臣终是跪不下去,急急忙忙的出了宫,换上常服远远跟着。
这次出宫,高顺帝连几位皇子都没通知,直接带着楚慈和薛彦彤出宫踏青。
知晓楚慈也跟着出宫,许多人便开始了动作。以至于高顺帝一行才至山清水秀之地,那些还未缓过劲儿的大臣便不顾身子的不适,径直追了过去。
几位皇子未得传唤,自然是不敢贸然同行。失了子女的大臣前往,自是要拖着高顺帝,哭求着治楚慈的罪。
远远瞧着高顺帝被一众大臣给缠住,楚慈摇头冷笑,“这世上多少人是有良知的?谁杀了他们的子女,他们心知肚明。可是,为了自已的前程,公然对一个没有根基的女人出手,甚至与仇人联手合作,只为了让子女死得有价值。”
看着楚慈面上那嘲讽的笑意,薛彦彤唇上微紧,扶着她的手说道:“不是谁都像小慈这般恩怨分明的。”
“我恩怨分明?”楚慈失笑,看着薛彦彤不甚自在的面容,低声说道:“我已是分不清恩怨了。”
分不清恩怨了,就像她一步一步的安排,有意引导朝臣所为,就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
正想着,便闻远处传来娇笑之音。转首看去,瞧着湖上渐近画舫上那有些熟悉的面容之时,楚慈不由愣住。显然那人也是瞧见了楚慈,可她却是眉头微蹙,眯眼细细的打量着楚慈,似不太确定所见之人是否故人?
楚慈朝池顾招了招手,池顾忙大步走了过去。
“既然出来了,我想去游湖,还请公公替我安排一下。”楚慈指着渐近的画舫说道:“里头的丝竹之音也甚美,不知能否上去听听?”
池顾忙唤来亲卫去查画舫,知了底细,这才去请求高顺帝。高顺帝转眼看向那画舫,不冷不热的说道:“九曲坊?好似听过。”
“听闻是一年前从外地来京的曲坊,里头虽无大家坐阵,却因着都是些江南小曲儿,吴侬软语甚是悦耳,近来在京中也小有名气。”
高顺帝又看了一眼普通的画舫,这才与池顾说道:“安排下去,让她们准备准备伺候楚妃。”
池顾忙下去安排。
不过一盏茶的光景,池顾便是安排妥当。船上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满面春风下了画舫相迎。不怪这『妇』人谄媚,实在是围着高顺帝那些官员,可有不少是眼熟的。能被这些人众星捧月的围着,中间气度非凡之人的身份也不必去猜了。
“皇上公事繁忙,不如臣妾先上去了?”楚慈走来,官员虽是恼怒,却也不得不让出一条路来。楚慈瞧着众人神情,笑得甚是惬意,“方才听池顾公公所言,这九曲坊小有名气,江南小调令人身心舒畅,水袖善舞更是令人沉醉。既然皇上公事烦身,不如臣妾先上去瞧瞧?呆会儿瞧着好的,再让她们给皇上走一个?”
高顺帝哪里能让她自个儿上去?当即表示要一起上画舫。不想此时多人围上,更是‘噗通’一下跪在高顺帝身前,哭喊道,“皇上!您若当真无心听微臣之言,微臣便只能投湖,总胜过眼睁睁看着一代明君为了一个妖妃晚节不保,被其『惑』『乱』江山!”
一人喊,众人和。楚慈听得一声冷哼,当下甩袖转身离去。高顺帝想要跟上,却被一众大臣给围着,真似不听他们一言,便要跳湖自尽一般。
见楚慈带着薛彦彤登上画舫,高顺帝眸光瞬间转寒,转眼扫向跪地大臣,冷冷说道:“说啊!当说的,都给说了!说不出个道道来,你们自个儿跳下去!”
以死相胁,这些人还真是胆儿肥了!
大臣们相视一眼,顿时一个个展开对楚慈的声讨。
下方尽是声讨,楚慈却是心情不错的靠着软椅,听得那悦耳的曲子。薛彦彤坐于一旁,几次欲言又止,那副担忧模样落在楚慈眼中,她却似没瞧着一般 ,并不发问。
一曲毕,便有几个姑娘舞动水袖而出。几人姿『色』虽不是倾国倾城,却是小家碧玉各有千秋。随着几人长袖舞动,一名二十七八的青衣女子端着瓜果茶水上前,池顾仔细的试吃了,这才放青衣女子过去。
“不知路遇贵人,眼下也没什么好东西拿得出来。这些水果是奴家昨日出城亲手摘来了,娘娘您瞧瞧可还合味?”那女子上着果盘,两分娇笑,三分惶恐相问。
这女子,正是方才立于船头眯眼打量楚慈之人。楚慈不由一笑,这一笑,便似当年的随『性』洒脱。看着女子暗藏打量的目光,随意拿了一个枇杷剥着。那女子也是好眼『色』,在楚慈剥了枇杷之后,忙端着银盆在一旁候着。
楚慈吃了一个枇杷,净手说道:“皮薄肉厚,汁美籽小,确实是好东西。”在女子低眼轻笑之时,转首与薛彦彤说道:“你也试试,这味道着实不错。”
薛彦彤点头拿了一个枇杷,楚慈又与池顾说道:“公公也尝尝,这枇杷真是不错,你尝过了,给皇上也带一些回去。”
后头那话,池顾自然不敢相拒,垂首上前拿了一个剥着。楚慈这才与那女子目光相对。她以手撑头,看似赏舞,可二人相对的目光,却是传递着旁人所不知的意味。
“听闻这些人都是从江南而来?”楚慈似随口问着。
女子回道,“也不尽全是。听闻曲坊老板本是江南人,可家道中落,这才做起了曲坊的小本生意来。听闻还是前些年遇着了贵人,不过是与人喝了一场酒,谈了一场心便得了许多的银子,这才有本钱做了这糊口的生意。一路『摸』索着进京,买了一些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便将这曲坊给做了起来。”
楚慈闻言,微微挑眉,“这般水灵的姑娘,到了京中,卖艺不卖身,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可不是嘛。老板可是好些日子撑不下去的。可想着那恩人给了诸多银两,也不能给这般糟蹋了,便也一路走了下来。这不,撑到现在,虽是得罪了不少权贵,却有那品德高尚之人瞧得起这小小曲坊,倒也没人做什么过份之事。”女子回道。
“有那品德高尚之人相护,倒也是福气。听闻这京中可有不少人强取豪夺,更有那为了前程抛弃真爱,更丧心病狂杀人灭口者。贵坊老板能撑下来,也是不易。”
楚慈这话,听得池顾手上一颤,心中暗道:这楚妃也真是越发大胆了!居然敢如此将自个儿的事儿给道出来,也不怕惹了圣上恼怒。
那女子却是听得眸光一闪,低声说道:“娘娘说的是,真是不易。”口中回着,心中却道:敢情真是那姑娘啊!却是如何也想不到,当年那个为了感情之事进青楼的姑娘,如今成了祸国妖妃。
许久未见,这模样都变得快认不出来了。
楚慈视线转回,与池顾说道:“公公瞧着这些人的功底可还行?我觉得倒是新鲜,不知可否召进宫中消遣一二?”
“这个奴才可不好说。”池顾忙回道,“得问过圣上才行的。”
楚慈点头,不甚在意的说道:“也是,待皇上忙过了再去问问,我这也是心血来『潮』。对了,这里可是你管事?”楚慈问着眼前女子,“没瞧着你们老板出来。”
“老板前些日子回了老家,便将这曲坊暂交给奴家打理。”女子恭敬回道。
楚慈又问,“不知管事的如何称呼?待我回去与皇上说说,改日也好寻管事的。”
女子抬眼看向楚慈,含笑回道,“扶风。”见楚慈眉头微挑,继续说道:“早些年也算是如柳佳人,弱柳扶风;可此时并非如柳娇美,便只能扶风给自个儿挂个噱头。”
楚慈浅浅一笑,“谦虚了。”当年唤如柳,在青楼调教姑娘。如今唤扶风,却是开起了曲坊。
嗯,果然是人往高处走。好歹,如今也算是能给自个儿做主了。
二人说话间,一舞已是尾声。如柳没再多言,垂首退下,便又是一舞起。
楚慈似有些疲乏,与薛彦彤说道:“你先瞧着,我去外头吹吹风。”
薛彦彤欲起身跟上,池顾却一反常态阻止道,“薛答应还是让娘娘自个儿呆会儿的好,您瞧瞧娘娘满腹心事,必然是想自个儿静静的。”
薛彦彤心中担忧,可想到岸上那些大臣的声讨,便只能坐下,暗道自已无用,总是帮不了她。
楚慈走到船头,看着远处几艘画舫不远不近的在湖中划着,眸子里透着清寒的笑意。
那些人不遗余力的把她推向妖妃之名,如今更是费尽心思要给她扣上不忠的罪名,穆诚要见她,实在是容易的很!毕竟是几方人马想要给穆诚那傻小子制造机会,可比他闷头撞墙要容易许多。
这不,好好的画舫,竟是不知怎的破了洞,池顾慌忙安排人下水,往不远处的画舫而去,只盼着在沉水之前,那画舫能及时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