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在南都摆下擂台广邀天下才子的时候李晓君也没有闲着,她每天都被柳如是缠着讲《射雕英雄传》,闲暇的时候还要教她音乐和服装设计,甚至连偶尔下厨做个菜她都要跟着刨根问底。活了两辈子的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忙碌,以至于连脑震荡痊愈了都没察觉。
不过,柳如是也没有亏待她,每录一章小说或者教会她一首歌曲、设计一套裙子就连做一道菜她都会给她一笔不菲报酬,她也算是开辟了第二条财路了。
“从此以后,郭靖和黄蓉就成了江湖上的一对神仙眷侣,他们平时隐居在桃花岛上传宗接代,一连生了……我算算,好像是三个孩子。”
“噗嗤!”柳如是打了她一下,“怎么又说到那上面去了。”
李晓君呵呵笑道,“开个玩笑嘛。”
“切!”柳如是娇嗔道,“你可要注意了,那个小海贼网罗了一个对对子的高手,叫张采,是吴中的才子,我家白头翁昨天还专门见了他一面,对他的学问也是赞不绝口呢。”
一说到这事,李晓君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你害的,我对你这么好,把我压箱底的东西都教给你了,你却在背后挖我墙角,还要把我往火坑里推,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有你这么当姨的吗?”
被她当面责备了,柳如是也不在意,反而嘻嘻笑道,“不妨事的,你放心吧!我今晚上就去找他,不让他对出来就是了。”
“你这是作弊啊!”听到这么毁三观的事,李晓君真为郑森感到不值,心道小伙子啊,以后拜师的时候千万要考察一些师娘的品行啊,遇到这种腹黑的师娘还是绕道走吧。
柳如是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哼,咱们香君是何等样的人物,那小海贼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岂能让他如意?”
李晓君彻底无语了,“你高兴就好!”
“时辰不早了,我要走了,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让那小海贼踏入媚香楼半步的。”
柳如是伸了个懒腰,两只娇小的玉兔顿时显得棱角分明,李晓君看得分明,迟疑道,“哟,你穿上新宽内衣了?”
柳如是咯咯笑道,“啊……当然啦,做出来了自然要穿啊,不然为何要做?”
李晓君朝她输了个大拇指,“柳姨敢为天下先,争做大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六六六!”
柳如是打了她一下,起身道,“天快黑了,我真要走了,你放心吧,那个张采肯定对不出你的上联的!”
“那就多谢了啊!”李晓君敷衍了事地道了声谢,转头吩咐翠云道,“把上午的做的糕点给我姨包一包,带回去给姨夫尝尝鲜。”
柳如是看她这副惫懒的样子,忍不住啐道,“你呀你,没好处的时候就是钱老头和老钱头,有好处了就是姨夫,你也太市侩了吧。”
李晓君反唇相讥道,“你先把我推进水里,又把我捞起来,平白无故地换了我一声‘姨夫’,我才是被套路的那个呢!”
柳如是一脸懵,“什么是套路?”
李晓君懒得理她,直接让翠云把她送走了。
柳如是回到府里,见书房里亮着灯知道钱谦益已经下值了,就把从媚香楼带来的点心拿了出来喂到他嘴边,“老爷,来尝尝我大侄女的手艺如何。”
钱谦益咬了口顿时眯起了眼睛,奇道,“这是什么糕点,口味为何如此奇特,与大明的糕点大不一样?”
柳如是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她这个人很奇怪,自从那一碰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好像变得无所不能了。”
钱谦益又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老脸上的表情更加丰富了,“香软可口,味道好极了。我常听你说她的奇异之处,莫非真有奇遇?”
柳如是叹气道,“这个我也说不清,说不是她吧,偏又是她,说是她吧,偏举止又大异于前,完全不像以前的香君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始终得不出想要的结论,便把话题转移到了《射雕英雄传》上面,柳如是问道,“你觉得这小说如何?”
钱谦益点头道,“很好,确是大家之作,我若不是公务繁忙,就和你一起遣词造句,定能写出一部名着来。”
说到公务,柳如是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你有什么公务可言,还在帮着阮胡子那厮迫害复社的人吗?”
柳如是这话说得很重了,钱谦益听了果然变得局促起来,“哪有的事!”
柳如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哼,你在家赋闲了这么多年,现在肯定想有一番大作为,但我还是劝你一句,做事不要操之过急,免得给人落下把柄!”
钱谦益叹息了一声,“这些老夫自然知道,若不是为身后名考虑,我岂会如此被动?欸……爱名和贪钱好色是一样的,都会让人欲罢不能啊!”
整个崇祯朝十七年他都赋闲在家,好不容易熬到了皇帝驾崩,然而在议立新君的时候他又押错了宝,为了复起不得加入马士英的阵营,为此他还纳了一个投名状——上疏请求起复阮大铖。
其实这事三年前他就差点儿做了,当时周延儒复起为相,他本也有机会一起复起的,但周延儒临时开了一个条件——要他写信给复社首领,让他们不再为难阮大铖了。周延儒当时已经跟他表态了,只要复社不再针对阮胡子,他就有把握把两人的事一起解决了,但他珍惜自己的名声,最后时刻放弃了这个机会。
他宁愿继续做乡绅也绝不与阉党同流合污的品德虽然绝了师徒,却彻底俘获了柳如是的芳心,哪怕夫妻生活不甚和睦她也没有半句怨言。然而三年之后,当面对同样的情况,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马士英的条件。
当时,柳如是的心里很不爽,但架不住老白头苦口婆心的pua——他年事已高,时日无多了,再不搏一搏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柳如是看到他已经花白的头发和额头上可以藏住虱子的皱纹最终还是选择了理解和包容,他已经六十三岁了,再不搏一搏这辈子或许就真的没有机会了,毕竟人这一辈子又有几个十七年呢?
不过她虽然选择包容,但还是给他划了一条底线,就是可以同流但绝不能合污,尤其不能害人。钱谦益也是这么做的,复出两个多月以来,他违心地上表推荐阮大铖复出,阮大铖迫害复社士子的时候,作为东林党领袖的他选择了视而不见,为马士英摇旗呐喊的事也没少做,但他确实没有主动害过人,即便被人弹劾了也都保持沉默,从来没想过要报复回去。
见她语气突然冷了下来,钱谦益忙辩解道,“你说哪里话,我虽然迫不得已上了他们的船,但要我去加害复社同仁,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柳如是听了他的承诺,也慢慢放下了,想到还在狱中的复社同仁,心里又纠结起来,“雷演祚、周镳、黄太冲、杜濬等人都还在狱中,你还是要想个法子救救他们才是。”
“现在还不是时候啊!”钱谦益摇头道,“我尚未取得马阮的彻底信任,贸然开口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惹得他们生厌,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柳如是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叹了口气道,“这个阮胡子身居高位,却不思救亡图存,偏偏要去炒几十年前的冷饭,他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啊?他这么一闹,不知多少人天各一方、妻离子散,看着香君独守空房的样子我就心疼。”
说到李香君的事,钱谦益就来了精神,“我前日遇到了杨雪斋,还专门和他提过这事。我现在虽然不方便开口说和,但他却是没问题的,但他也没有一个明确态度,也不知道是何居心。”
柳如是迟疑道,“杨雪斋和侯朝宗乃是莫逆之交,他都不肯出手,难道阮胡子已经两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吗?”
正说话间,家仆郑四保前来禀报说少爷和郑公子他们已经回来了,柳如是想起给李晓君的承诺,忙问道,“他们几时去媚香楼?”
郑四保结巴道,“这个……小的还没听说,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只在这几日了。”
郑四保下去之后,柳如是就把白天的事说了,最后叮嘱道,“你再见一次那个张采吧,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出下联,如何?”
钱谦益哈哈大笑,“额,好,好,就冲她这点心和小说,我也得助她一臂之力!”
柳如是剜了他一眼,“就没有其他的了?”
“哦,还有,还有!”钱谦益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夫人这几日可有感觉?”
柳如是横眉冷眼道,“才一天,哪有那么灵验。香君说了,这几日都是最佳的受孕期,老爷晚上还得继续耕耘啊!”
钱谦益忙讨饶道,“啊,夫人,你就饶了老夫吧。”
“哼,瞧你那德行!”柳如是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说动阮胡子不再为难香君了,我就放过你!”
钱谦益左右为难,只得向上天祈祷,“老天爷啊,你就让这婆娘怀上吧,求求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