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天色已晚,您还不睡吗?”春桃点着了这屋里的灯笼,叹了口气,“您这样昼夜颠倒的,哪里过的额正常的日子啊。”
“我写些字便睡下了,明日一早你便叫我起来,给娘问安就是了。”周淳安语气温存,烛光之下,更显的她肤白胜雪。
在书房里又抄了半个时辰的生死簿,周淳安才搁下了笔。
书房的小窗推开了半边,月色偷过小窗的缝隙漏进了几分到书桌之上,未干的砚台上泛着些光泽。
周淳安叹了口气,抽出张新纸来。
片刻之后,周淳安推门离去,桌案之上,笔搁压着那轻薄的之中,上面是一列清丽的小楷。
八珍玉食邀朗餐
上句写在了明面上,可那下句,周淳安只求这月光能将它送到流云山庄。
第二天一早,周淳安便到了正宁院,给宁云问安。
宁云养了四个儿女,除了周恒听话些会每日来给她问安,其他三个孩子,可是从来起不了这样早了。
见到周淳安穿戴整齐地过来,宁云倒像是见了稀客一般。
“淳儿给娘问安。”周淳安举止得体大方,就连宁云也挑不出错来。
“你这丫头,现在倒是端庄了许多。”宁云牵过周淳安的手,有些欣慰地道,“你来了也好,我也有个事要告予你。”
“玉贵妃给你安排了一个教习嬷嬷,教你些天家礼仪,今日她便会进府,你跟在她身边好好学习,不可怠慢。”宁云仔细地说道,“你受了宫中的教习嬷嬷的教导,嫁入肃王府之后逢人处事,也能自在一些。玉贵妃也是为你着想。”
“玉贵妃?”周淳安皱了皱眉,那不是明沛公主的母妃吗?
如今的昭宣皇后常年抱恙在身,皇帝便将后宫事务都交给他的宠妃玉贵妃来打理,如今这宫中真正掌权之人,不是昭宣皇后,而是玉贵妃。
若是周淳安没有前天夜里在皇宫里拿着皇后给的令牌畅通无阻,周淳安恐怕也会以为,玉贵妃在后宫之中已经是权势滔天。
现在看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明沛公主对她甚是不喜,玉贵妃作为她的亲娘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派个教习嬷嬷过来,怕还是来监视她的。
这娘俩儿,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
周淳安只觉得自己头上的青筋直跳。
没过两个时辰,那位叫周淳安心烦的教习嬷嬷便来了。
这嬷嬷姓陈,年纪比周淳安大上个五六岁的模样,行为举止却十分老练。
管家带她熟悉了下芙蓉院的环境之后,她便开始给周淳安授课。
“周小姐,奴才便从这立容开始教您,您可得瞧仔细了。”陈嬷嬷望着周淳安那一知半解的模样,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安宁侯府虽然家财万贯,可终究是上不得台面,家中的小姐,连“立容”是什么意思都不清楚。
可下一秒,周淳安却笑出来声。
“周小姐因何发笑?”陈嬷嬷眉头轻拧,觉得周淳安甚是疯癫,怪不得玉贵妃要派她前来教导。
这样的一个不知礼数的姑娘,将来却要当肃王妃,享尽荣华富贵。陈嬷嬷想着心中都觉得这世道实在太不公平。
“陈嬷嬷,你平日里自己走路都是卑躬屈膝的,如何教我立容啊?”周淳安却止住了笑,反问道,眼中满是嘲讽之意。
“周小姐,你这话何意?”陈嬷嬷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去,没想到周淳安与她初次见面,便笑她身份低微。
她可是玉贵妃身边的红人,在宫里,除了几位得宠的主子,其他的奴才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的,周淳安不过一个富商的女儿,居然这般羞辱她!
“陈嬷嬷不要误会,我只是说,玉贵妃恐怕对我有几分误解,我虽然声誉商贾之家,可该学的礼数从没有拉下过。”
“所谓立容,嬷嬷请看,我这样做可有错?”周淳安站直了身子,笑着问道。
正身、平视、双手相合掩在袖中。
确实没有一丝不妥。
“陈嬷嬷,淳儿并非愚笨之人,也无心戏弄你。”周淳安继续言道,“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这儿是芙蓉院,不是玉贵妃的水凝宫。”
这是爷的地方,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
周淳安笑得十分和睦,可周身却莫名地散出股威压来,几句话便震得陈嬷嬷心中的那几分轻蔑霎时间烟消云散了。
“立容坐容揖礼一类的,我想陈嬷嬷不必再教导我了。”周淳安说着,上下打量了陈嬷嬷一眼,“不知陈嬷嬷还有其他的一些什么可以教我的吗?”
“这……”陈嬷嬷心中忐忑。
她原来打算教导周淳安也只有这些,别的,她就是一介宫女,可教不了她什么了。
“陈嬷嬷不必谦虚,淳儿寻常的礼仪虽然学得不差,但诗书词画都不精通,陈嬷嬷想来可以教教淳儿这些。”周淳安坐了下来,目光未从陈嬷嬷的身上移开。
她料定了陈嬷嬷不会这些。
她在宫中住了十二年,从没见过她父皇的宠妃身边有过富有才情的奴才,绿叶才好衬红花。
果然,陈嬷嬷也是什么都不会的。
周淳安轻笑了一声,只见到春桃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瞧了一眼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陈嬷嬷,犹豫了一瞬,才朝周淳安使了个眼色。
周淳安心领神会。
“陈嬷嬷,没关系,你在这里慢慢想着到底能教我些什么,想清楚了再和我说便是。”
说完,周淳安理了理自己的衣摆,便出了芙蓉院。
一出了陈嬷嬷的视线,周淳安就丢了她那端庄得体,温柔娴淑的架子,撒开了步子赶紧往祁灼院跑去。
她知道大哥今日要去京兆尹“请”那几位打人者过来,一早就让春桃盯着祁灼院的动向了。
“小姐,你可是大家闺秀,跑慢点,等等我!”春桃跟在周淳安的身后跑得直喘气。
周淳安可等不及,说话之间已经跑到了祁灼院。
周祁的屋子里,站了一排的青壮年,京兆尹的衙役守在一旁。
周淳安没有进去,躲在门外偷看。
周祁与那几个人都说了几句话,最终却疑惑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