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将刚刚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而后用像是审问犯人的眼神打量着周淳安，“姑娘，既然你借了淳儿的这副身子，总是要还的。”
周淳安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不清楚顾衍之这是什么意思。要她现在就去送死，然后把这副身子还给周四小姐？
“周四小姐阳寿已尽，如今可能已经转世投胎，就算我将这副身子还了回来，顾先生心中的周淳安也不会回来了。”周淳安如今身怀武艺，也多了几分底气，不害怕顾衍之就在这里对她动手。
但她也要提醒顾衍之一句，让他不要失了分寸。
“姑娘不要把我当成什么恶人了。”顾衍之轻笑了一声，“我的意思是，若是姑娘死后，这副身子能否交到我的手上。”
“我若是死了，这副身子就是一具死尸，几个月的时间便会化为尘泥。”顾衍之的执着让周淳安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如此执着，实在令人唏嘘。
而且就算等她死了，少说也是四五十年以后的事情了，虽说顾衍之有着长命百岁的命格，可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还会记得自己少年时的情形吗？
对于人来说，四十年可是一个很长的时间，长得能让一个纯良的孩子变成狡诈奸猾的小人，能让不谙世事的深闺少女成为心狠手辣的一院主母。
到那个时候，顾衍之还能是原来的周四小姐所喜欢的那个少年吗？
而且，这四十年的时间，顾衍之就不会再成家吗？
这副身体本来就不是她的，今日顾衍之来求她，要她来做这个决定。如果她答应了，那就是给了顾衍之一个无望的期待，让他以后的四十年时间都活在一个无望的梦里。
可如果她不答应，就是让顾衍之最后的期待也落空了，也还有可能会让周四小姐喜欢的那个少年人就此“消失”。
“姑娘，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顾衍之笑了一声，“不用担心我，如果没有你借用芸儿的身子，百年之后，我和芸儿也一定是要葬在一起的。”
周淳安沉默良久，才开口道，“顾先生，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我答应。”顾衍之没有等周淳安说什么就开了口。
“顾先生，我还没说是什么条件，要是我让你为我卖命，为我去死呢？”周淳安哑然失笑。
顾衍之看着周淳安沉默了许久，忽然轻轻一笑，眉眼中透露出几分凄凉。
“姑娘，我的命本来就在你的身上啊。至于生死，我现在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吗？”
周淳安心里一怔，她知道顾衍之对周四小姐用情至深，却没想到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这一刻，周淳安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小偷，偷走了面前这个男人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她忽然很羡慕已经亡故的周四小姐，她生来就是幸福的。有家人的守护，所有人都是爱她的。
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嫁入顾家，和顾衍之有几个孩子，可能是三个男孩，也可能会有两个女孩。
百年之后儿女们都会成家了，那时候也一定是太平盛世。
到了过年的时候，堂外是大雪纷纷，家里面却热闹闹的，儿子们在屋里闲聊，儿媳妇和女儿们在后厨忙碌。
周四小姐和顾衍之两个人靠在堂内的藤椅上，烤着炭火，听着孩子们的嬉笑声相视一笑。
而如今……
百年之后，顾衍之若是没有娶妻，就只能一个人孤独地死去，他可能会有一个养子，在他死后，将他小心翼翼地和周四小姐的枯骨合葬在一起。
让他用最苍老的身体搂住周四小姐最年幼的灵魂。
周淳安浑身颤抖。顾衍之散发出的力量，让周淳安无法拒绝。她害怕面前这个男人眼中的光亮就此熄灭。
但……
“顾先生，我……”踌躇了许久，周淳安才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缓缓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