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李昭很少再像以前在金陵那样,设宴款待军中的诸位将领。
主要是今日的大秦疆土辽阔,多处要地需要有人镇守,尤其是前线的将领不能随意离开。
今日陈哲、马彦斌两人,凑巧在同一天抵达了长安城。
李昭索性把韦睿、杨智、陈禄、韩振叶、宋俊、刘晟、王炎凯等人也叫进宫。
没有安排舞女或乐师来助兴,也没有叫上皇后或其他大臣作陪,直接在太和殿内摆下了几张长桌,上面布满了美酒和各式佳肴,几人边吃边聊。
都是军中糙汉子,又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李昭嘱咐他们不用管宫里的规矩,美酒尽管喝,无需收敛。
但事情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将军们看起来多多少少都有些拘束。
哪怕是陈禄、刘晟这样的莽夫,也不像以前那般豪放不羁。
对待皇帝,他们皆保持着一种谨慎而恭敬的态度。
李昭见状,唇角微扬。
他随手拿起身旁的一个小物件,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力朝陈禄扔了过去。
“你这厮是什么样的货色,朕心里怎会不清楚;在朕面前,莫要再装出这般文绉绉的样子。”
李昭嘴上虽是在骂他,脸上却并未出现不悦之色。
陈禄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咧嘴一笑,“在陛下面前,臣总要懂些礼数。”
“但朕让你喝酒,你若不喝,岂不是不给朕面子。”李昭佯怒道。
“臣喝,臣现在就喝。”陈禄手忙脚乱地举起了酒杯。
其他几人见此,也纷纷沾满了美酒。
酒这玩意,奇妙无比,只需多饮几杯,话语便如泉水般自然涌出,滔滔不绝。
宋俊、刘晟等人很快暴露出本性,眼神开始飘忽,嚷嚷着要给皇帝敬酒。
李昭只是浅饮几口,目光转向陈哲、马彦斌,温声道:“你二人来的这么快,朕心中很是高兴。”
“陛下召见,乃臣等幸事,岂能在路上耽搁。”马彦斌连忙放下酒杯,凝声回道。
无论是中原之战,还是灭魏之战,马彦斌都没有参与过,而是一直率兵驻守在南方。
他以前是齐国剑门关守将,生平也从未踏足过北方的土地。
当李昭命令一传达,马彦斌便立刻将防务转交给副将王锋,然后兴冲冲渡江北上。
他可不单单是为了领略北方的风光,心中觉得大概率是不用再回南方了。
果然........
李昭轻笑道:“你在长安休息两日,然后去河北吧,听英国公调遣。”
马彦斌闻言,心中顿时一喜,重重抱拳道:“为了陛下,为了大秦的千秋伟业,臣明天就出发,誓必要消灭燕贼。”
“好!”李昭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举起酒杯,爽快地一饮而尽。
望着相谈甚欢的君臣二人,陈哲则面色略显苦涩与沉闷,内心不禁生出些许的不安。
不久前在沧州城下,他因为疏忽大意,被燕将丁鹏夜袭了营地,折兵近万人。
要不是燕军兵力不足,搞不好连观州城都会丢掉。
纵使皇帝没有斥责过他,但并不表示皇帝心里没有想法。
陈哲真正担心的,是皇帝将他留在了长安,把沧州战线的指挥权交给潘有霖或其他将领,这样的话,他恐怕连戴罪立功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他忽然感到有人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偏头望去,韩振叶朝他眨了眨眼睛。
陈哲怔了下,随即拱手对李昭道:“臣无能,在沧州城下........。”
李昭抬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
“胜败乃兵家常事,朕曾经也败过;既然败了,那就想办法赢回来,其它那些虚的,朕不感兴趣。”李昭轻描淡写道。
见皇帝仍会让他继续在前线带兵,陈哲感激的同时,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正要拱手谢恩,杨智突然跳了出来。
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写满了钦佩之情,“陛下此言不对,臣记得很清楚,陛下自黑虎岭起兵,迄今百战百胜,哪里来的败仗?”
众人闻言,仔细想了想,皇帝好像确实没打过败仗。
对李昭带兵打仗的本事,他们基本还是认可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皇帝亲征的次数有限;唯有的几次汉中之战,沈宁和韦睿在其间出力甚多。
但这些话,众人也只在心里想一想,绝不会傻乎乎地说出来。
有了杨智的开头,哪怕不是聪明人,也明白此刻该说什么。
“没错,陛下用兵,堪称当世战神。”刘晟脸不红心不跳道。
“臣带兵打仗的本事,至少一半是从陛下那里学来的。”宋俊掷地有声道。
.........
各种赞美之词扑面而来,唯有一人没有吱声。
李昭神情淡然,扫了眼长桌左侧的韦睿。
察觉到皇帝那边传来的视线,韦睿不由感到一阵紧张,他的嘴唇微微蠕动。
不是对皇帝不忠,纯粹是性格使然,有的话他不太擅长去说。
李昭目光偏移,和陈禄、韩振叶几人碰了一杯。
酒过三巡,大殿内气氛开始热烈起来,欢声笑语与碰杯之声交织成一片。
杨智借着酒劲,厚着脸皮问皇帝,什么时候让他再次奔赴沙场,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你这老东西,先待在长安吧,日后有的是机会。”李昭笑骂道。
“张百松年纪比臣还要大,论本事,他也不如我。”杨智自信道。
“哦.......?朕倒不这么觉得。”李昭摸了摸下巴,道:“要不你去雁门吧。”
杨智神情一苦,无奈道:“叶秋在那里带兵,臣身为父亲,总不能去抢儿子的功劳。”
“既然这样,你就老老实实待在长安吧。”
“臣遵命!”杨智道。
其实他心里情况,皇帝迟迟不让自己带兵,估计是先前在金陵抗旨一事,尚没有完全结束。
他要是再不识趣,执意要率兵打仗,就只能是自找难看了。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地,李昭也有了醉意。
宴会结束后,按照惯例,宫人们把他送去长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