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了一九四零年五月二十八日清晨。
世界格局的动荡与战火的阴影还在持续蔓延。
在近万公里外的欧洲,德意志的“闪电战”已经取得了惊人的成果。
比利时和荷兰相继投降,英法联军在欧洲大陆节节败退,法国政府内的悲观论调开始抬头,英国首相丘吉尔则在电台讲话中呼吁全国民众要“奋斗到底”,也由此拉开了不列颠空战的序幕。
各国报纸和广播纷纷报道这一系列剧变,或称之为“旧世界的崩塌,新时代的来临”,欧陆大地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与此同时,在东方的华夏战场,日军对重庆的战略轰炸也持续不断。浓重的硝烟和战火的气息,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弥漫于长江上空。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最近这几轮空袭中,重庆的死伤数量大大减少,甚至可以说微乎其微。
而这一切,全都是得益于之前重庆加固并扩建了全市各处的防空洞工程,尤其在山城独特的地形地势下,更是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防护奇效。
前几日,日军轰炸机群气势汹汹而来,扔下的数百枚航空炸弹,几乎是近些年来最大的一次空袭行动。
但对重庆造成的伤害,基本上只有财产上面的,一座座防空洞里民众安然无恙,甚至连周围街巷的损失都较此前大幅降低。
而极力促成这一切的真正幕后功臣,此刻正在一列隆隆作响的列车上,朝着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进发……
……
华夏腹地,洛阳。
这里虽未曾直面大规模战火,但也因前线吃紧而显得风声鹤唳。此时的洛阳火车站前,晨曦初现,一片忙碌景象。
奇异的是,今天的火车站广场,居然站满了当地军政要员。
从最基本的少校军衔,或是科长级别的官员,到职位显赫的少将、专员,乃至洛阳市长等,竟全都列队在此,显然是在等待什么人物的到来。
制服或便装,披风或礼帽,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月台边和出站口侧,形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线。偶尔有路过的百姓,看到这般排场也赶紧绕行,生怕无意中惹上什么麻烦。
队列中,有几名年轻的军官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你说咱们这大清早地跑来这儿列队,究竟是为了迎谁啊?上头只说‘重庆来电要求’,让咱们要排场大点,不要怠慢,可却根本没告诉咱们到底是谁要来。”
另一人露出无奈的表情,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可不是嘛!要是单纯迎个人就算了,谁没个上级?可这次居然连市长都亲自站在这儿,而且还得我们每个人都准备‘礼物’。”
“你知道不,我上个月才给市长女儿过生日送了两千大洋,可把我这点老底掏空了!这又来一次,我都快卖裤子了!”
“嘘——小声点!让上面的人听见,小心要你小命!”
另一个官员赶紧示意同伴少说话,旋即又忍不住压低嗓音埋怨道:“可这事儿的确邪门。市长大人前些天才刚抖过官威,说财政紧张要削减咱们部门经费,转头又让人准备贺礼……唉,这些吸血鬼……咱们还是忍忍吧。”
“呵呵,他们才不是吸血鬼呢,你见过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吗!这说不准是中央来了什么大员了,他们怕丑事被查……”
“中央?就算是中央也有点奇怪啊,这种等级的接待,一般都会事先下明文,咱们也好彩排准备。可眼下只给了几封电文,连迎谁、要怎么迎都含含糊糊。今天还硬是把军乐队都拉出来了。”
“别管了,反正上头说什么咱们照做就完了,多说无益。”
众人唏嘘着,心中各怀揣测,是谁能让他们从天蒙蒙亮开始就在这里等候,还必须悉数到齐。又是谁,能让一个城市的最高官员都得亲自出面迎接,甚至不惜让属下们凑钱买礼物?
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沈醉站在人群中,听到这些言语不禁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随即,他轻轻拍了拍岳烛远的肩膀,低声冷漠道:“岳兄,看来你们的人还是不太友善啊。火车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如果这些闲言碎语影响了贺远的心情,等回到重庆,我可有话说。”
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中央的文件要求所有人都过来迎接和准备礼物,但是军统的手令,在这种小事上面,和中央下达的有什么区别么?
自己的好兄弟贺远在开封出生入死这么久,也是时候让这群坐享其成的王八蛋好好出出血了!
而听到这话的岳烛远脸色略显苦涩,眉头紧锁,心中满都是复杂。
的确,贺远漂亮的解决了吉川贞佐的麻烦,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但此事最终的报告却并不如自己所愿。
任务中开枪的都是地下党的人,而自己手下的人员只是在外围提供了协助,根本没有参与到关键时刻的行动!
因此,上面已经有过严厉的训斥了,但尽管如此,眼下还是不能有任何怨言。因为沈醉是真能做到让自己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岳烛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点点头对沈醉道:“我知道了,沈醉老弟你放心,我会保证贺远下车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笑脸相迎的。”
话音落下,岳烛远迈开步伐,走向众人身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好了!大家都静一静!”
“我知道大家心中有疑虑,也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我要告诉大家,这次来的人,是我岳烛远的恩人!如果等会火车一到,有谁不给我面子,那我会让他知道得罪军统的下场!”
“但同样的,只要不出事,那就是我欠了大家一个人情!以后有事大家尽可以来找我,只要不是有违党国宪法的事情,我一定帮!”
岳烛远的声音坚定且富有力量,他的威严与冷酷气质立刻让在场的人不敢多言。
然而,就在此时。
“岳兄,这样的阵仗大可不必,我不过是路过洛阳而已,何必搞得这么热闹呢?”
顺着话音,贺远从过路的人群中走出,摘下帽子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