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我们的是一个穿着随意但不失典雅的中年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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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所事事地等待着王志东和那个女人的交谈,珠儿始终耐心地保持着微笑。
中年妇女则隔三差五地在对话中蹦跶几个英文单词,好像不说几句外语,就会死无全尸似的。
在参观了中年妇女的酒窖之后,王志东选了一瓶红酒,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带走。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珠儿,大老远来就为了弄瓶酒啊?
珠儿说,这酒可非比寻常。
紧接着王志东说了一个稀奇古怪的名字,好像是酒名儿。
我听着嫌烦,也没在意。
但是那瓶酒的价格我却记忆犹新,大概三万块的样子。
我真的不愿意相信。二妞辛劳一年的收入只能买瓶红酒!还有,无法回避的伤痛又一次刺疼了我——我的初夜,只值两瓶酒!
是二妞和我这样的人实在过于下贱,还是那些名车美酒确实过于高贵?
自打从那个庄园回来之后,我伤痛少了一份,悲愤却又增了一分。慢慢的,我感觉喉咙至胸特别的闷,有一股莫名的怨气憋在心头,很压抑。很难受。
每天饭后,和早上起床后总会一连打好些冷嗝儿,然后肚子才会舒服一点。
我很怕,怕自己会怀孕。
晚上我关了房间所有的灯,一个人一瓶接一瓶地喝酒,直到沉沉醉去。
第二天酒醒已经是中午了,我在恐慌中买了试纸。
测了测,没有怀孕。我不敢相信,又测了一次,确实没有怀孕。
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但是胸闷的感觉依然存在,而且一天比一天厉害。我时刻努力从腹腔通过喉咙打嗝儿,试图把憋在胸腔里面的气体挤出来,但是无济于事。
就这样。我带着抑郁,一夜夜地酗酒。
终于,我阑尾炎发作,住进了医院。
一星期后出院。我失去了一截阑尾和将近一万块钱!我暗自惊叹,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穷人连生病的勇气都没有,哪怕你是想割去自己身上的某一部分累赘!
此后,珠儿带我在一个老中医处调理了近两个月,胸闷的情况才逐渐好转。
老中医告诉我说,你心中有化不开的怨气,气淤中和。气脉不通才会这样,医药调理只是一个方面,你必须自己气顺脉通才能从根本上消除病根。
病根?其实我知道自己的病根在那里。
穷,就是我的病根。
因为穷,我爷爷卖血;因为穷,我的父母给人下跪借钱,供我读书;因为穷,我走上了这条路;因为穷,我被人强奸了。
此后的一个周末,珠儿约我去王志东家吃饭,我预感可能叶茂也在,就推说不想去。
珠儿说,我不勉强你,但是你一个人待太久了不好。来不来你自己决定吧。
我心想,正好前几天丽姐生了女儿,我今儿去和珠儿商量下看丽姐的事儿。最后就答应了。
早早来到王志东家,还是那几个人在打麻将。
我刚一进门,叶茂就胡了一把牌,清一色。
王志东连连说我是叶先生的小福星,叶茂也点头称是,我只好礼貌地冲他笑了笑。
珠儿在书房里玩电脑,网购了一个按摩椅。
珠儿说:“最近王志东比较累,买个按摩椅给他放松一下。”
我说:“丽姐生了个女儿,你知道吧?”
珠儿说:“知道啊,改天一起去瞧瞧孩子吧。”
我说:“好啊,那叫上红菱和少华一起去吧。”
珠儿说:“她们忙的话就算了吧。”
自从珠儿和王志东在一起后,我明显地感觉到珠儿有意疏远红菱和少华了。清晰的记得,有一次在外面吃饭,我就坐在珠儿的旁边,她的电话响了。
只见珠儿拿起电话后,“喂、喂”了几声就挂了,还自言自语地说,对方没有声音。
可是话音刚落,我的电话就响了。
是少华的,她在电话里说:“刚才给珠儿打电话,怎么挂断了不接?珠儿是不是换号码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珠儿刚才只是关了铃声,就直接挂了电话,自己“喂”了两声而已。
从那时候起,我才慢慢注意到珠儿对少华和红菱的疏远。我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好好的姐妹,为什么这样?
想起原来和少华、红菱在珠儿家同住时,珠儿对我们三个人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只是我当时很幼稚、很傻,没有发现而已。
现在说起和少华、红菱一起去看丽姐的孩子,珠儿又不愿意了。
我说:“她们应该不忙吧,我晚上打个电话问问?”
珠儿不置可否地说:“我最近也没有回去,你一个人在那儿待着,感觉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觉得很难过?”
这几个月以来,我不知道又多少次以泪洗面,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从噩梦里惊醒。最近这一个多月过来,才感觉稍微好些了。
可是珠儿一提这茬儿,我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珠儿看我眼圈儿发红,赶紧拍拍我的手说:“好了好了,不提了,是我不好。”
珠儿说完,留我一个人在电脑前发呆,自己去了客厅。
我知道,珠儿提起那件事儿,是关心我,但是更重要的是绕开话题,不想提红菱和少华。
本来曾经在一起的姐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听着客厅里热热闹闹的叫喊,我无动于衷。
珠儿终于忍不住了,走进书房。
她看我仍旧坐在原地发呆,就问我:“怎么了?还伤心啊?好了,不提了。”
其实我伤心的并非是我的遭遇,而是珠儿对少华和红菱的冷漠。
我抬头问她:“珠儿姐,家里就我一个孩子。你就跟我大姐姐一样,我问你件事儿,你别骗我。”
珠儿说:“怎么了?你尽管问吧。我怎么会骗你呢?”
我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少华和红菱啊?”
珠儿说:“你觉得我疏远她们是吗?”
我直直地看着珠儿,没有表态。
或许是珠儿被我的反常震撼了,只见她迟疑了一下,说:“我是不太喜欢她们俩。当初收留她们住在我家里,是因为阿丽原来专门嘱咐过我,要我帮忙照看她们一阵子。而对你,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我问:“为什么?”
珠儿说:“为什么?就因为你单纯,你傻,傻的可爱!你没有那么多的欲望……”
我隐约想起来了一个细节,红菱当初偷了钱以后,是丽姐打电话叫珠儿过来接走红菱的。
珠儿这么说,我反而不还意思再问了。
正好王志东喊珠儿,我也就跟着去了客厅。
叶茂好像手气很好的样子,他的抽屉里放了很多扑克。期间,叶茂去洗手间的时候,我替他玩儿了两把,都胡牌了。
最后,大家清点了一下,叶茂又赢了四万多。只见叶茂笑嘻嘻地说:“多亏小静啊,她来之前我一直输呢。你的功劳可不小。来,有钱大家赢嘛。”
说完就从自己赢的钱里,取了一部分塞在我手里。
我推辞了几次,大家都打圆场。
反正也是赢的,拿了也就拿了吧。
在他们打开那瓶三万块的红酒之后,我就暗自盘算着自己卡上的钱够不够修房子了。想来想去,估算了下叶茂刚给我的钱,也还差一万左右。
看着那一滴滴被他们喝进嘴里的红酒,我心想,你们少喝三分之一多好啊。你们少喝一口酒,我的爷爷、爸爸、妈妈就有新房子了!
打王志东哪儿出来,我就去了银行。
把钱存进卡里,查了下余额,还真是差一万五左右。
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妈妈接的。
我大概说了下想给家里修新房子的事儿。
妈妈说,这事儿她拿不了注意,让我问问我大。
我问,大呢?
妈妈说,你爷拉床上了,你大正收拾呢。
我挂了电话,更加坚定了修新房子的主意,爷爷时日不多了!
接着给二妞打电话,她不在家里,手机一直没有信号。
晚上,终于给二妞打通了电话,说了下修房子的事儿。
我问,八万够吗?
二妞说,没个准信儿,现在物件涨的厉害。
我告诉二妞,到时候把钱汇给家里,但是得麻烦她照看着修。
二妞“嗯”了一声就答应了。
没有客套、没有感谢,那种无声的默契,感觉真好!
又给家里打了电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了爸爸,不用担心钱的事儿,女儿有钱。
虽然家里对我还不是很放心,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很开心。或许,还有一丝惊喜。
二妞说她会找几个匠人,详细问问修房子的事儿。等我再有一万多块钱,就可以开工了。
我都想好了,剩下的一万多块,我打算从珠儿那里先借来用。我又不是第一次冲她借钱了,每次都还的很及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音响里放的歌正好唱到顺子的《回家》,很应景。
珠儿回来了。
我问她:“今儿怎么回来了啊?”
她说:“看你今天对我有意见,赶紧回来巴结下你。”
今天在王志东家里,我因为红菱和少华的事儿对珠儿略微有些不满,现在想想我倒不好意思了。
只好对珠儿说:“珠儿姐,我只是觉得从开始到现在就我们几个姐妹在一起,挺不容易的。你是我们的大姐姐,我想……”
珠儿笑着说:“你也是我的小妹妹啊。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对红菱和少华比较疏远是吗?”
我轻轻地点了下头,这的确是我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珠儿说:“红菱暂且不说了,少华是自甘堕落的,没有人逼她。我只是偶尔出去玩儿玩儿,她呢?是自己一步步心甘情愿走到那一步的!还记得最初你们三个住在我这里吗?少华是自己找上洗浴城的。你就不一样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当年和吕军恋爱时的影子。所以,我对你亲,我想帮你。”
珠儿说的这些原因,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我这人特别念旧,对自己身边的人总有一丝不舍。听了珠儿这么说,我也不好再提什么了,我觉得我也堕落了。我毁在了老黄手里!
想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对珠儿说:“姐,能借我点钱吗?”
珠儿一愣,没有问要多少,却问:“干什么?”
我略微沉吟了一下,把自己回家的感触和想法统统告诉了珠儿。
珠儿听完问我:“要多少啊?”
我说:“一万五吧,我有了钱就还你。本来想等我攒够了钱再修房子的,可是我爷爷好像一天不如一天了……”
珠儿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没事,一两万对姐来说算不了什么,明儿就给你。”
第二天,和珠儿去看丽姐和她的孩子。
我本想约了红菱和少华一起去的,犹豫再三还是算了。不曾想,珠儿却联系了她们。
到了约好的地点,就红菱一个人。
我问:“少华呢?”
红菱说:“她今儿不舒服,老说自己胸闷,歇着呢。”
我想起少华曾经对我说她心脏不好,就问红菱:“她是不是心脏病犯了啊?”
红菱一愣,说:“倒是听她说起过心脏不好,但我没想到这茬儿。”
突然,红菱“啊”的一声,我诧异地看着她。
红菱楞了一下才说:“少华不要命了啊?”又迟疑了许久,才低声说:“她心脏不好,为什么还吃催情药?”
“什么?”我很惊奇。
红菱说:“有过夜的客人要求我们吃这个,不过我从没碰过。但少华只要给钱,什么都干!”
珠儿以复杂的眼神瞧了我一眼,意思是:“瞧,是少华自己把自己不当人吧?怪不得我!”
丽姐的女儿很漂亮,眼睛特别有神。只是孩子太小,还分不清五官到底长的像丽姐还是文哥。我轻轻抱了抱孩子,只见她的头上还有一个圈圈一样的印记。丽姐说,孩子生下来都有这个。
珠儿看了孩子也特别喜欢,一个劲儿地催我,让她也抱抱。
看着丽姐给孩子喂奶的样子,看着文哥憨厚的笑容,感觉着这个家的温度,一切,一切都那么美!
虽然满屋子都是孩子的尿布,但那是生命活力的点缀,犹如丽姐和文哥心田的种子,终究会开出幸福的花朵。
珠儿问:“阿丽啊,孩子起名儿了没?”
丽姐笑着说:“还没呢。我和阿文啊,都没读多少书,是想了几个名字,都不太喜欢。”
文哥只是憨厚地笑着,给我和珠儿填茶,随声附和地说:“是哦,我也没读多少书。”
珠儿说:“咱几个啊,就小静读的书最多了,你让她给孩子起个名儿吧。”
我一听,连连摇手说:“我哪儿会起名字啊,不行不行!”
丽姐听珠儿这么一说,也坚定地说:“怎么把你给忘了,就你了。你给孩子起个名儿吧!”
文哥在旁边也一个劲儿地劝我说:“你就起一个吧,我也解脱了。阿丽成天叫我给孩子起名字,可我起的那些名字她一个都看不上!”
看他们都一再坚持,我也不推辞了,又抱起小孩亲了亲,小家伙竟然冲我咧嘴笑了,刚吃完奶的小嘴还油乎乎的,特别可爱。
我问:“孩子跟谁姓啊?”
丽姐说:“跟我姓。当初我和你文哥说好了,是儿子跟他姓,是女儿就跟我姓。”
文哥也一边挠头一边笑着说:“嘿嘿,跟她姓也一样。”
我仔细想了想,丽姐姓“温”,这孩子就叫“尔雅”吧——温尔雅。“温文尔雅”,而且也暗含了孩子爸爸名字里的一个“文”字。
我把这个名字和含义告诉了她们,没想到他们都说不错。文哥还说:“等孩子百天的时候,得送你一个红包,这是我们家乡的规矩。”
丽姐也笑着说:“我的宝宝有名字了,温尔雅!”
丽姐非要留我们吃饭,文哥也说要亲自下厨。
珠儿连连摆手说:“不行,这顿可不能将就。等尔雅百天的时候,你们得请我们吃大餐。”
从丽姐家出来,和珠儿、红菱吃了顿小火锅。
每次吃火锅都觉得特温暖,和中餐相比,火锅更加有感情,中餐总有一种生疏的味道。其实身边的有些人也是这样,有些人再怎么雍容华贵,也觉得像是一道中餐,总有一种距离感。而有些人不论如何贫寒,却都像火锅,总有一种亲切的热乎劲儿。
和红菱道别之后,珠儿带我去了银行。她取了两万块交给我。每次珠儿借钱给我的时候,我都有一种手足无措的自卑,这就是贫穷的死穴。无论关系多好,钱总不是能常借的。
我把钱接过来,转手存在了我的卡里。
珠儿问我:“这段时间你缓过来了没有?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对于我来说,吕军就是你的老黄。二者有什么区别?”
我虽说比刚出事那会儿好了许多,但是终究无法完全释怀,好在现在家里修房子的钱有了着落,心里总算多了一份慰藉。
这阵子一个人待着,也仔细想过以后,能怎么办呢?不能再走回头路了,我当初回避了就业的困难,懦弱地选择了这个好逸恶劳的职业,今天已经付出了代价。如果再不回头,我真的无法预料今后将发生什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这个世界里我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甚至我的命运、我的生命自己都无法控制。回家,我能怎么样?做生意我是外行,和二妞相比,我没有她的泼辣和老练。是的,我可以摸索着慢慢来,但是我的家庭允许我有充足的时间和金钱去为历练付出代价吗?
我告诉珠儿:“我想先找个工作干着。”
珠儿笑了下说:“嗯,有姐能帮你的,尽管开口。你会有一个好出路的。”
第二天,红红打电话找我。她在电话里十万火急的约我见面,而且听起来神秘兮兮的。
到了见面的地方kfc,她还没来。我选了个靠近窗口的地方等她,大概过了半小时她才出现。
远远看见红红的时候,觉得她身形很奇怪,等她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她脚尖儿悬空,用脚后跟儿一颠一颠地走过来。红红笑嘻嘻地在我面前坐定,说:“我要一个鸡翅,一个薯条,一个汉堡。姐,你请我。”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双眼泛红,大眼袋,脸都虚肿着。她又连连推我说:“快点嘛,你请我。”
买了鸡翅、薯条、汉堡放到她面前,我问她:“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吃东西啊?”
红红狼吞虎咽地啃着汉堡,理都不理我。
等她吃完了汉堡,啃了个鸡翅,又吃了半包薯条才抬头对我说:“哎,馋死我了。好久没解过馋了。”
我问:“到底怎么了?”
红红说:“倒霉死了。自从巩然和克成打过架以后,巩然不理我了,也不请我吃东西了。这不,你也走了。这倒算了,克成也越来越不相信我了,他总怕我跟别人跑。我知道,他是爱我的,离不开我。”
我刚吃根薯条,一听她提起那个黑猩猩蔡克成立马就没了胃口,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红红说:“有钱没,借我点儿。”
我说:“你干吗啊?”
红红说:“你不知道,克成现在不要我去外面上班了,就在我们租的房子里工作。”
我险些晕倒,问她:“怎么工作?”
红红说:“就是克成在外面找客人啊,然后他去网吧包夜,我在我们租的房子里赚钱。”
这主意准是蔡克成想出来的。
我若无其事地问:“这主意你想的啊?”
红红吃着薯条摇摇头说:“克成想的,他说,怕我出去工作太辛苦,被人欺负。这样他就可以保护我了。嘿嘿,其实我知道是因为他爱我,怕我跟别人跑了。”
我真不知道那个蔡克成给红红灌了什么迷药,能让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如此执迷不悟地被他蹂躏。男朋友亲自找客人在自己租的房子里嫖自己的女朋友……太荒唐了!
我问红红:“你怎么知道他爱你,怕你跟别人跑?”
红红说:“就是的,克成怕我跑了,他用烟头烫我的脚趾头,没看我用脚后跟儿走路嘛。克成说了,只要我不跑,他就不烫我。他还说,烫了脚趾头客人看不见,不影响……”
一股翻江倒海的恶心在我心头反复澎湃,我打断了红红说:“行了,行了,别说了。”我现在心里对红红慢慢的有了一种厌恶和讨厌,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留在蔡克成身边。可是看她那一张还充满稚气的脸,实在不忍心不管她,“你借钱干什么?”
红红说:“我们换了个地方住,房主第一次租金要收半年的,还缺500块钱。我这几天实在不舒服,肚子疼,头痛。但是弄不到钱,克成会不高兴的,只有找你了。姐姐,你可得帮帮我吧。”
我问:“你租到哪儿住了?”
红红说了个地名儿。
红红说的地方是城郊结合部,那里的租户流动性很大,男的多是来跑路的,女的多是站街女。男的要么出去抢、偷,女的基本都在自己的租房里卖。那里的卖yin女因为没有后台和像洗浴城、酒店那样的载体,甚至连洗头房都没有,只好夜幕降临时站在街上拉客,俗称站街女或者流莺。
你可以轻视,甚至蔑视站街女,但是请先了解她们!又有多少人知道,在世人对这些站街女报以讽刺和讥笑时,你可曾看到了躲在她们身后的黑暗中,高息放贷者那一张张面目狰狞的奸笑和一张张填充着盘剥和压榨的血盆大口?他们才是罪恶的源泉!
给了红红500块,她又一颠一颠地走了。
红红临走时告诉我,芳芳也在她现在住的附近租了房子。言下之意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混的越来越不入流了哦。
我在窗户里看着她的背影,红红慢慢地“颠”到公交车站台上,单薄的脊背斜靠着广告牌,连出租车都舍不得坐。若干年以后,她可否会想,那个对她如此折磨的男人是否值得她如此下作?
投出去的简历慢慢有了回音,虽然有些待遇还不如我当时毕业那会儿的好,但是我还是决定坚持下去。
第一份儿工作是业务销售,一家保健品公司面试过我之后,决定试用我。
第一时间里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珠儿,她听了也替我高兴,并鼓励我好好干。
在公司的前两个月,我的销售为零。每个月只有底薪五百块,两个月领了一千块,我的实际开销是一千四百六十七块。在我刚进公司的第一天,我就准备了个小本儿,把每天的收支全都记下来。
期间丽姐约大家吃饭,给尔雅过百天。
少华和红菱都在,我偷偷责备少华为什么吃催情药。她吐了口烟圈儿不屑一顾地说:“不就是玩儿吗?怎么刺激怎么来!我要的就是那种感觉!”
文哥果然送了个红包给我,没好意思当面打开。但是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毕竟一个月五百块的收入确实有点尴尬。要是没有珠儿,我还得自己租房住,真的不敢想象。常听公司的同事说她们合租的窘迫,以及多种不便,庆幸自己不必那样。
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幸运的,知足了,但愿能常乐。
到第三个月的时候,有个客户有签单意向。
当客户要求和我详谈的时候我快高兴疯了,珠儿叮嘱我要精心准备一下。我刻意打扮了一下自己,查询了客户公司的资料以及客户本人的一些信息。
见面的地方是个咖啡厅。
刚坐下我就琢磨,这次我得买单吧,一定要表现出我对客户的诚意,可不能让人家破费。
客户是一个四十出头的斯文男子,眉心有一颗黑痣。他自命不凡的说那颗痣是他的天眼,他的福运、财运全都因为这颗痣才四通八达、风生水起。
我一直保持礼貌的微笑,并小心翼翼地随声附和着,处处如履薄冰。来之前老板交代过,这个客户一定要拿下。
谁知道当我介绍我们公司的产品和客户的需求有多么多么匹配时,斯文男却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最后,或许他听的不耐烦了,他竟然抬手示意别讲了。
我惶恐地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搅拌着咖啡,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
只见斯文男眼睛似有所寓地盯着我问:“你刚开始做销售啊?懂吗?”
我恍然大悟,常听同事们说起过行规的,一定要给回扣。围役来亡。
于是我赶紧轻声补充道:“您放心,在我们报价的基础上返给您15%的辛苦费。在报价基础之上的钱,出去交税部分,剩下的权归您!”
斯文男哑然失笑,说:“我就是股东,你给我的回扣本来就是我的钱。我不要这个!”然后以更加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在一番声情并茂的暗示之后,我真的懂了。斯文男要我陪她,而我得到的是本次订单,以及以后的续签。
我愤然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眼泪终于没有再掉下来,是的,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眼泪只是弱者一无是处的无奈!
第二天回公司,我告诉老板:“那个单子我签不了。”
老板问原因,我大概说了一下。
本来我以为老板会安慰我几句,并一定会极力维护我。但是,生动的现实不是我一厢情愿的虚幻,老板的咆哮和辱骂又给我上了活生生的一课。
我当场辞职了,老板那句:“你以为你是什么?”的怒吼还回响在我耳边。
我已经失去了很多,再不能失去尊严了。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公司的有个别的销售女员工业绩会高出其他人好几倍,而这些员工却至今都没有男朋友,更别说结婚了。
后来又干过导购、采编、零售等等。但是都因为自己活着用人单位的原因辞职了。
卡上的积蓄在一天天减少,我真的不敢再这样下去了。
和二妞联系了下,让她赶紧找工匠。爸爸妈妈则在院子里搭了几间简易的木棚准备修房子的时候放置家具,整理了两件空窑暂且安身。
先修房子吧,等咬咬牙修了新房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再没有找到工作之前,在家里待了几天。
从老黄那件事儿开始,我逐渐有了一个习惯。一心烦我就拼命干活儿,有些女人又心烦就吃东西的癖好。我则表现为不停地做家务。
失业第二天,我把家里所有的玻璃擦了一遍。
之后有一家销售生化用品的公司通知我去面试。
那天的面试倒是很顺利,并且我刚进那家公司开始就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团队精神。同事们之间有说有笑,即便是我这样的陌生人目光和他们交汇时,都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在推开老板的门,开始面试前的一瞬间,我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干。
老板是个面目慈祥的中年妇女,声音也很有磁性。我心里庆幸自己运气真好,这个老板也是女人,应该不会有上一个公司那样的尴尬了。中年妇女主要问了一下我的籍贯、年龄、以及在当地的社会关系后,就通知我明天开始岗前培训。
得知自己通过面试的瞬间心情是很好的,回家的路上只是有些疑惑。学历、专业、经验都绝口不提,为什么却问那些无关紧要的条件?
第二天老板不在,等待我的是一个自称姓李的培训师。李培训师先介绍了一下企业的背景和概况,大意是:我们目前所在的是一家中澳合资的有外资背景的环球国际大企业,我们接受完培训并考核合格后就是白领了。干个三五年,有了业绩就是金领了,一个月薪水一、两万——算个什么啊?
李老师说到此处,若有所思地问了问身旁的助手:“上个月派去东京的那个王什么来着,干了才几年,就买了两套房子,两辆车。”李老师身旁的助手很配合地迎合道:“哦,他啊?业绩算中上吧,干了不到五年。”
助手言语中似有三分不屑和七分嫉妒。于是,周围和我一起培训的男男女女开始群情骚动,仿佛那香车、豪宅唾手可得。接着李老师示意大家安静一下,又分析了一下本行业的发展前景和潜在市场,最后结合我们这些人的具体情况又大致做了一个职业规划。
见李老师眉飞色舞地侃侃而谈,分析也算鞭辟入里,我也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李老师趁势教我们喊了几句口号,无非也就是努力、奋斗、前进之类的夸夸之谈。
下一个环节是,所有的同事都相互介绍,相互认识。我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看着每个人的神态,又仔细端详着李老师。正巧李老师看到了无动于衷的我,脸上略有不快,并微微皱眉暗示我要和光同尘……
听着周围这些人的介绍,有无业的、有通过下水道的、有卖过报纸的、也有大学毕业没找到工作的、也有军队复员没处安置的。其中影响最深的是一个叫安又洁的大辫子女孩儿,我刚开始听名字以为她是韩国人。结果后来她说家住本地,在哪个胡同里住着。
临了,李老师又叫我们唱了首歌,说是以后每天来公司上班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唱这首《奉献》,并说“奉献”是公司的主旋律,是公司独有的文化底蕴。
晚上回去,我随便熬了些粥喝了。躺在沙发上仔细回忆着培训的一切细节,最后我得出结论:这他娘的绝对是个传销,不过手法十分隐蔽而已。
第二天起,我又重新开始找工作,再没去参加培训。什么金领、什么月薪一两万、什么李老师,一起见鬼去吧。
大概一年以后,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了捣毁传销窝点的新闻,里面有个正在接受改造的大辫子,如果我没看错,应该就是那个安又洁!
那个中澳合资的企业见鬼之后,我在一家小公司找的了文案的工作,没有高新的许诺、没有豪宅的望梅止渴,月薪也就一千块钱,可这钱挣着心里踏实!
上班第三天,二妞说匠人找齐了,可以开工了,要找仙人看个吉日吗?
我和爸妈商量了一下,他们决定破土动工,修宅安家是个大事,得请个仙人看看。
我没好气地说,先打一部分钱给你们吧,其他的事儿随你们,便挂了电话。村儿里那几个跳大神的,几斤几两我清楚的很,上小学的时候就有同学的姥姥得病,被一个大神儿给用巫术耽搁了,本来很小的病,最后竟然要了命。或许吧,落后和贫穷总是使人对未知充满着敬畏。
到新公司,拼命干了一个礼拜。老板夸我踏实肯干,我第一次得到了一种认可。这种认可甚至比金钱更有价值!当我陶醉在这种认可中时,我病倒了,其实也就是小感冒。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我决定去医院看看。正打算早早睡觉出身汗,说不定明儿就轻快点儿。
电话响了,家里的。
妈妈在电话那头说:“娃,大仙儿说了,明儿是个好日子。上上吉,适合破土动工,财聚人安!”
我说:“好吧!”
于是又上了闹钟,一定要在这个好日子里去医院看病。
果然是感冒,医生说我作息时间不规律,体内免疫能力下降,是病毒性感冒,问题不大,打个吊针就好了。我满怀欣喜地去取药,背井离乡的日子,疾病带给你最大的痛苦并不是身体的煎熬,而是在疾病的煎熬中对家乡的思念和举目无亲的凄凉。
划完价,我去取药。一看价钱,三百八十五!
这就是财聚人安啊,这哪里是医院,还不如黑社会呢。咱不是来找医者父母心的白衣天使看病的,而是来破财消灾的。
或许此刻,我的父母远在千里之外正双手合什在大仙的祈祷中看着那一座破旧不堪的屋子瞬间尘封瓦解。
躺在床位上,开始打吊针。
扎了针的胳膊慢慢有些发凉,腾出一只手来玩弄着手机上的游戏,突然电话响了,是二妞的手机。
电话那头却是妈妈的声音:“娃啊,修房咧……修房咧……先生说咧,咱破土的日子大吉大利,财聚人安!”
挂了电话,我冲护士大喊:“快来看看,针斜了,胳膊都起包了。一百多一个吊针就这手艺啊?”
小护士一脸倒霉相地过来,重新给我扎了一针。临走时对旁边一个看上去是个外来务工的病人吆五喝六的,说是再不去取药,就不管了。
陪护的病人亲属赔笑着送走了护士,开始从兜里掏出十块、五块、一块的钞票来凑钱……
人一生中什么时候最富有?上学的时候,我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当时的答案是等长大赚钱了,我有新铅笔、新作业本、新衣服的时候最富有。刚毕业的时候,我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当时的答案是赚到大把大把钱了,我有一个可以安身的房子,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的时候最富有。年龄越大,越不容易满足。原来,人的欲望是会膨胀的。而如今,我觉得每个人一生中刚出生的时候最为富有。嗷嗷待哺的婴儿,拥有亲人、拥有健康、拥有梦想、拥有未来。慢慢的,我们长大了,发现并不是每个人的童年都像童话般美好;每个人的身世都不是那般显赫;每个人的付出都不是有那样丰厚的回报。逐渐,我们失去梦想、失去亲人、失去纯真、失去健康、失去生命,最后变得一无所有。
同样的公司,同样的文案工作,我的付出甚至比其他人多很多,但是回报却未必成正比。有靠亲戚关系可以拉来生意的,坐享高薪。有合客户眼缘的,陪着吃吃饭、喝喝酒,坐享高薪。我心里曾极度的失望,感叹为什么我无法通过各种努力而改变自己的命运。慢慢的,我也转过弯儿来了。这些人或许也有她们的难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没有那份儿钱是好赚的,人家的关系、姿色也算资源。
同一座写字楼上,有一家监理公司。两个公司的员工上上下下总在电梯里碰见,日子久了也点头微笑,算是打个招呼。午休时间在楼下喝茶的时候,也经常碰见。公司不大,就那几个人,一来二去的也算认识了。
一般午休喝茶,同事们都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同桌的同事也轮流请客,是个不成文的规矩。
而我每次总是单独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要一杯最便宜的饮料,独自打发时间。和大伙儿坐一块儿,当然热闹。但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总不能每次都叫别人请客,而我无动于衷每次到结账的时候装作神马都是浮云吧?别人点的茶品价格都不低,一桌子下来没有个两三百根本下不来。所以,我敬而远之。
是的,贫穷让我格格不入。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独自坐在一个角落用吸管儿在杯子的芬达里吹泡泡,一抬头对面坐了一个人。
他是楼上监理公司的,一头短发,条纹衬衫看着特别清爽干净。
他笑着说:“实在没有位子了,可以坐这里吗?”
我环顾四周,生意火爆异常,的确没有了空位。于是也笑着说:“当然可以。”
说完,我就继续低头吹泡泡。芬达不像茶品那样喝完了可以免费添水,三两口喝完了,总不能拿个空杯子继续坐在这里不走吧。所以我习惯要一杯可乐或者芬达吹泡泡玩,不然午休这两个多小时怎么打发?
忽然觉得这样近距离的两个人待着,而我若无其事地吹着泡泡似乎很傻。于是赶紧抬头,正好他的目光也正看着我。我立刻不好意思地躲开他的眼神,或许他也觉得尴尬吧,开口打破了沉寂:“那一桌都是你们公司的吧?怎么不和他们坐一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刚进公司的时候,午休时间我老躲在办公室里玩扫雷。但过了段儿时间觉得不对劲,别人都在下面喝茶,我和老板待上面,大家怎么想?再说了,就算老板不在,偌大的公司就我一个人待在里面也不好。而请客的茶水开销我又承受不起,于是才这样自我封闭地待着。但是这些原委怎么好对他讲呢?只好又低下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他或许没想到这样一个打破沉默的话题竟然被我如此扼杀了,又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说:“请问你怎么称呼?”我迟疑了下,说了自己的名字。他也做了自我介绍:“我叫雒敬宾,是楼上监理公司的,去年开始才来这座城市,负责总公司在这边的几个项目。”
我说:“哦。”然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看了看时间,也该上班儿了,于是赶紧招手叫服务生买单。
还没等我掏出钱来,雒敬宾已经塞给了服务生一百块。然后依旧对我笑着说:“认识你很高兴,我来吧。”我正要推辞,服务生却已经转身走了。
我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脸憋的通红。楞了很久,只好说:“谢谢啊。”扭头就走,边走边想,这家伙人如其名,果然好客。
当天下班,倾盆大雨。
站在写字楼大厅门口,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暴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今,打出租车对我来说,是一种奢望。自从开始修房子后,怎么算自己的积蓄好像都少一些,我每个月的结余如恶魔的良知,几近为零。越来越拮据的我,生活如政客的前程,靠算计才能维持。一辆辆飞驰而过公交车拥挤地惨不忍睹,车厢远比我的理想充实。最近的地铁口也得走十来分钟,要不是忌惮感冒后一个吊瓶儿得三百多,我真想淋着雨就走过去。
我就那么站着,反正也不着急,回去也就是做饭看电视。忽然一把伞撑在我头顶,却是雒敬宾又站在我身后微微地笑着。他问了我要去哪儿,然后笑着说:“顺路啊,一起走吧。”他一直微微地笑着,总有一种相敬如宾的感觉。
一路上各自都一言不发,偶尔眼神相对的时候,他就微微一笑。
出了地铁,我说:“你回家吧,我拐弯儿就到了。”雒敬宾笑着说:“我也朝那儿走,比你还远一截儿呢。”
“那好吧,一起走。”我只想赶快回家,和这么陌生男人呆在一起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到了楼下,我没有要他上去坐坐的意思,一是因为那是珠儿的房子,我领别人去不合适。二是因为他只是个陌生男人,虽然一天见了两次,但总不熟悉,请他上去坐不太好。
我对他说:“谢谢,我到了。再见!”
雒敬宾也简洁明了地说:“不客气,不需要再见,我们能天天见的。”
天天见——臭小子,你以为你是大宝吗?
我上了楼,从阳台的窗户口望下去。大雨的街头本来就没几个人,而雒敬宾那把印着他们公司标示的雨伞显得格外醒目。我望着他慢慢地在地面上移动,瞧着他远去。不出我所料,他又进了地铁站。这家伙骗了我,他根本就不跟我顺路,只是怕我淋着雨,送我回来而已。
珠儿和王志东闹别扭了,她和我一起住了七八天。到第四天的时候,王志东扛不住了,跑去珠儿单位,哄她回去。可珠儿不理他,等王志东启动了车子,珠儿一溜烟儿又没影儿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珠儿是用了什么法子让曾经在花丛中信马由缰的王志东能一门心思念着她。
珠儿说,每个男人都是一部车子,甭管他是粗犷的越野,豪华的小轿,笨重的大卡,只要你能找到他的方向盘,他就得跟你走。
我问,男人的方向盘是什么?
珠儿笑着说,就说王志东吧,他最稀罕的是一个女人踏踏实实地喜欢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钱。我就是这样,王志东给我买贵重的礼物我一般都不要。我曾半开玩笑地对他说过,如果我们结婚,他必须去做婚前财产公证。我告诉他,之前我不计较,现在给老娘老实点儿,敢偷腥儿我就阉了他。
珠儿说完,哈哈地笑着,笑得很潇洒。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无欲则刚。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部车子,骑着红红那部小踏板儿的就是蔡克成。
那些天,每晚都和珠儿聊很久。她问我,现在怎么样?
我说房子已经动工了,由爸妈和一个家乡的姐妹照看。珠儿又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摇头说不知道。
珠儿长叹了一口气说,你知道为什么把按揭买房子的人叫房奴吗?
我说,我又没买房子,哪儿知道?
珠儿说,不管去哪座城市,你没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就永远是那座城市的奴隶。你是房产开发商的奴隶、你是银行的奴隶、你是房东的奴隶、你是炒房客的奴隶。
我想起公司同事经常说起自己和房东啊、二房东等之间的是是非非,觉得珠儿姐说的很有道理。
珠儿说,听姐的,想办法赚一笔钱,去个小点儿的地方待着吧。要是实在喜欢这儿,等赚够了钱,再来就是。
她说的很有道理。繁华,从来都是富人的风景,穷人的风雨!对于我来说,小地方更容易生存。
我问她,你有什么打算?和王志东结婚?
珠儿说,无所谓,结婚不结婚我不在乎,没他我还是这样活,我不缺钱。最近老琢磨着,想辞职。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和珠儿这样敞开心扉的说话了,每次当我迷茫的时候,和她说说话,我总是能更清楚地辨明方向,或者内心更有希望。
最后王志东终于把珠儿哄开心了。
他们刚见面,王志东就笑呵呵地说:“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啊?急死我了。”
珠儿说:“怎么?你怕我跟别的男人跑啊?”
我连忙说:“珠儿姐最近都跟我住呢,你就放心吧,我替你看紧她呢。”
王志东连忙对我说:“谢谢,谢谢。”
随后三个人吃了顿小火锅,王志东成功抱得美人归,得意的样子恨不得弹冠相庆。我这才明白过来,珠儿今儿非要带我一起来的目的就是要借我的口交代一下她这几天的下落,去掉王志东的疑心。乖乖,这家伙的脑袋可了不得,她瞬间一个心思,我估计一天都想不明白。俗话说,狡兔三窝,我住着的这套房子,王志东不知道是珠儿的,怪不得他找了七八天都找不到珠儿呢。
珠儿说没有自己的房子永远是城市的奴隶。于是就问王志东:“哥啊,现在在这儿买套房子得多少钱啊?”想起王志东的那房子,我赶紧补充说:“能住就行,能住就行。”
王志东说:“最小,50平米吧。从装修到简单的家具,怎么也得60多万吧?这还是郊区的价儿。”
我惊叹道,:“天啊!那50平米的房子能住几个人啊?”我对数字啊、空间啊什么的从来都没什么概念,所以问了这个很白痴的问题。
王志东刚点了根烟,笑的差点儿岔了气,说:“50平米,你还想住几个人啊?1+1+1就不错了。”
珠儿白了王志东一眼说:“就是一个卧室、一个客厅、一个卫生间。”说完又对王志东说:“你也说明白点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结巴呢。”
我心想,60多万在村儿里能修七八院房子,那得住几十个人呢。
聊房子,聊着聊着又聊起了开发商。
我说,这世界上赚钱最多的就是开发商了,不然房价怎么能这么贵啊?
王志东笑嘻嘻地说:“明代,朝廷有一个部门,叫织造局。专门从蚕农手里把蚕丝半价收回来,然后高价卖给丝绸商。丝绸商把蚕丝织成绫罗绸缎,卖了。朝廷再从丝绸商那里收税,而丝绸商织出来的丝绸还得贡给皇上一部分。”
我一下听蒙了,不知道王志东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看我一脸的迷茫,王志东接着说:“织丝绸得要什么啊?”
我说:“蚕丝啊。”
他又问:“修房子得要什么啊?”
我说:“土地啊。”
王志东说:“那不结了?何况那时候蚕丝的所有权还是蚕农自己的呢!”
见我仍不明白,王志东叹了声气说,:“小家伙,你快吃吧。小孩儿家家的,想那么多干什么?”
雒敬宾那次送我回来之后,我们每次在写字楼遇见也仅仅相视一笑。耳闻目睹了太多男人的花天酒地,我便像一堵弹簧墙,对男人的力道总有一种本能的反弹。所以,尽管雒敬宾有几次都和我坐在一起喝东西,我也总是一言不发。每到结账的时候,他请我一次,第二天我便立即回请他。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同样,男人的茶品也不是免费的。
到最后,雒敬宾和我坐在一起,也只要一杯芬达或者可乐。或许他觉得我请他一杯咖啡或者香茶的花费远远大于他请我喝一杯可乐吧。
自从家里开始修房子后,我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花费。周末总是徒步四处溜达,一来可以免费打发时间,二来可以锻炼身体,少进医院可能省一大笔钱啊。徒步溜达不但有这两样好处,而且可以发现好多促销的超市,进去精打细算买些打折的炒米油盐酱粗茶,一个月下来可以省不少钱呢。
和往常一样,周末我徒步逛街的时候又发现了一家促销的超市。
逛了一圈儿,淘了个插线板儿和一个口罩,就在收银处排队。却意外地发现站在我前面的是欣欣。记得大半年前,我从老家回到ktv的第一天就碰到了刚来上班的欣欣。当时她打扮朴素,举止腼腆。真不敢相信,这么久不见,她已经妖艳地不成样子了。
欣欣也认出了我,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定是相信我被轮奸了。
我轻轻地说:“好久不见。”
欣欣说:“是哦。你,你,还好吧?现在做什么呢?”
我说:“我不做那一行了,现在在一家公司做文案。”
欣欣竟然有点羡慕,说:“那你现在算出头了。”
“哪里谈得上什么出头。”我苦笑着说,:“只是自己轻松些而已。你呢?”
欣欣听我这问,轻声说:“不在那里做了。”
我听她这意思,仅仅是换了个场子而已,工作没换,就说:“你还年轻,换个工作吧。迟早会后悔的,像我一样。”
欣欣说:“静姐,你真的被……我还以为兰姨那个王八蛋污蔑你呢!”
兰姨?多么陌生的名字啊。
我说:“不是她说的那样,只是被一个人算计了而已。”我故意把“一个人”三个字说的很重,也只是说自己被算计了。由她想吧,过去的事儿我也不想再提了。
我和欣欣出了超市,看着她一个人抗着个二十多斤重的米袋子,又提着一瓶5l的色拉油,挺吃力的。我把自己买的东西装进包包里,说:“来,我帮你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