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甄府光伺候的下人,便有五百余人,她一再缩减,所以导致最后,各房一些贱妾,就连吃食,都要自己动手了。
可甄傲薇不管谭氏如何一顿输出,她照样自顾自的打算着自己的计划。
甄傲薇可并没有将那专门伺候着谭氏几房人的三十九名奴仆算在内,这半头猪,都还不够她这边的六十九人分配呢。
虽然期间甄屹川以府内奴仆实在太少,要求她多再买些奴仆来,可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到最后,连婚宴的正常运行,都是请了外面的专业团队进府帮忙的。
当然了,甄府判定流放当口,他们连帐都不要,直接就跑掉了,生怕惹祸上身。
她没有将谭氏那些一百来号人算在内,可那些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希冀。
若是野猪做好了,哪怕一人分一口肉,都是顶好的。
可纯粹就是他们完全想多了。
禇卫眼看着日头越来越毒,都赶着所有人往林子里钻,为了怕他们中暑,他当即换上了一副严厉的神色,“你们各家出一个人,都给我到林里去找些去暑气的草药来,还有,挖一些野菜来煮粥吃。”
可是,他这话才一出口。
当即便有人反驳道,“呸,该死的瘟货,你们明明有肉不给我们吃,还想让我们去挖野菜来吃,做梦吧你们,小爷我不去!”
说话的,便是徐家的小公子徐少南,他身为徐府唯一的公子,虽然是庶子出身,但颇得徐老夫人和徐侍郎的宠爱,为了徐府的香火,便是将他记在了正经嫡母郑氏的名下,还在家族入了谱,也算是正经的嫡子,所以,他一惯娇横。
再加上,被徐娇娇暗暗的怂恿了几下,火气更加上头。
禇卫一出声,第一个反对的就是他了。
徐少南是个娇惯的,但钱氏却是个通透的,虽然她也饿极了,但她明白,她们徐家的嫡出大小姐徐娇娇,也不是个好的。
因为记在郑氏名下,徐少南从小便被郑氏捧着养着,徐娇娇但凡有事,也会明里暗里的让他出头。
什么叫做捧杀,钱氏又何尝不明白?
她人微言轻,性子又柔弱,哪里敢和嫡妻针锋相对?
但眼看徐少南要吃亏,钱氏还是壮着胆子率先出声。
钱氏立刻上前拉着徐少南的衣角,悄声劝阻,“少南,那些肉根本就不够分的,你莫要为难官爷。”
徐少南根本就听不进去,他语气不满、不屑一顾,“姨娘,你胆小怕事儿,可我不怕,我可没说让官爷分我们一些肉食,我只是会对甄大公子,我长姐分明是他的未婚妻,难道,他不该照顾一下我们吗?
长姐,我没有说错吧?”
他话音刚落,只见众人的视线纷纷转向了徐娇娇。
徐娇娇捏着手帕,作势掩了掩自己的面容,其实眼底已经露出了一丝恼意。
这个蠢货,虽然自己明里暗里给他哭诉了几句,成功挑起了他的怒火,但他说归说,何故要拉上自己。
在大宅院里生活过并生存下来的人,哪个心思真的单纯的,徐少南此话一出,其他各家的经验老道之辈,当下就知道是徐娇娇挑起了怒火。
但他们知道却不会点破,也不会说破。
因为,狗咬狗的戏码,一向会很精彩,他们乐于相见。
但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徐家会率先挑起战火。
平日里大家都富贵的时候,像野猪这样的肉食,谁会放在眼里?
可现在,他们走了一路了,或多或少,又渴又饿的,特别是甄家那个邓厨子,庖厨的手艺实在是一绝,也不知道他究竟放了些什么秘方,现在那几锅野猪肉的香味飘散开来,那叫一个香啊……
虽然野猪肉还没有煮熟,但丝毫不影响这香味勾起了所有人的五脏庙。
可禇卫是谁?
他年纪虽然小,但向来也不是个好惹的,少年人年少气盛,他也是。
若是压不住徐少南,他还如何当这个押解官差的头子?
光凭借着比徐少南高出一个头来的个子,禇卫的气势就已经高出了一大截。
“啪啪啪……”
禇卫毫不犹豫的对着徐少南,便几鞭子打过去。
直打得徐少南嗷嗷叫。
钱氏立刻心疼不已,但徐之州和徐老夫人腿脚更快,急忙一左一右的将他护住了。
反而钱氏这个正儿八经的生母,更像个外人。
徐之州疾言厉色的看向禇卫,“官爷,你何必如此?我儿说得也未必有错。”
禇卫可是早就从老张那里听说了,甄家一出事,徐娇娇便派了贴身侍女秋叶来送了退婚书,可是她回程的半道上,反被禇卫给拦下了,不光没收了秋叶的马车,还将一起投放进了流放的队伍。
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可都清楚着呢。
可如今战火是引在他的身上,还没有到甄家的那头,自己现在又是个什么身份,哪里能随便将甄家攀扯进来,若是他为甄家出头太过明显了,反而会为他们招来祸端。
“想吃肉啊?”
禇卫接连几鞭打向了徐氏父子,“想吃肉,你们不会自己进林子里去打猎吗?还当自己是什么大老爷,贵公子吗?几个大老爷们,口口声声,要吃人姑娘家打来的野猪肉,想意思吗?”
“啪啪啪……”
“嗷嗷嗷……”
徐之州吃了几鞭子,立刻气急败坏的喊了几个仆人上前,“你们都是死的吗?看到自己老爷受了气,还不赶紧来帮忙。”
甄家没了收部曲,徐家也有一堆的小厮仆从。
有胆大的,不怕禇卫手上鞭子的小厮,当即就要上前来。
禇卫也是有身手的,他将鞭子舞得虎虎生威,那叫一个气势十足。
而且,更有十几个官差一涌而上,各自拿出了自己的鞭子,接连鞭打着徐家人。
所以,徐家人这下子除了女眷,都是一片哀嚎。
这成功的引起了正闻着猪肘子味儿的甄傲薇的注意,她眯着双眼,死死盯着禇卫甩鞭子的眼神让躲在甄溪知怀里的小银狼,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汪……”
臭女人,那个小鬼头的魅力有他大吗?
用得着看那么认真吗?
小银狼浑身不安的动了动身子,也让甄溪知感觉到了。
甄溪知脸上露出关切之色,摸了摸自己怀中的小银狼,“小银乖,是不是热了,不舒服了,这林子里还算凉快,要不我放你出来到处溜溜弯,但是,千万别走丢了哦。”
“汪……”
谁要去溜溜弯,他可是狼,又不是狗,而且,他有妖力在身,虽然弱了点,但不会感受到热的。
也不知道那个臭女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他连化身的妖力都没有了,真是气坏他了。
但让苍尘感到奇怪的是,甄溪知身上有股莫名让他觉得舒服的几股力量。
而且,这几股力量反倒在甄傲薇的身上,更加明显。
可偏偏,甄傲薇连抱都不曾抱他。
哼,他也不会让她抱的。
甄溪知好像知道了苍尘的想法,“好吧,你即然不想出去,就乖乖的待着吧。”
“汪汪汪……”
蠢男人,你妹妹往那个小鬼头那边去了,还不赶紧去看看!
苍尘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仍然能够凭借着凡人身体散发出来的气息,准备的判断那人的方向。
果然,甄溪知又听懂了,他随即看向甄傲薇,只见自家妹妹已经朝向禇卫过去。
“哦哦,你也想去看看热闹啊,那咱们就去吧。”
说罢,甄溪知也跟了过去。
这边厢,甄傲薇已经走上前来,为免让她觉得自己凶残,禇卫赶紧收起了鞭子,一脸讨好之色,“甄大小姐,他们不听话,我只是出手教训教训一下。”
禇卫心底实际说的是,甄大小姐,其实这些人根本用不着可怜,他在想,如果甄大小姐万一出口为他们求了情,他该如何是好。
要知道,这里有好几家庶民都在,一旦开了个口子,以后,他们也难办了。
可是,甄傲薇却丝毫没有求情的意思。
求情?
甄傲薇是傻了吗?
她才不会求情呢。
只见甄傲薇一脸认真,“禇卫,我刚才看见你甩鞭子的动作很有门道,可是专门学过的?”
禇卫听罢,当即一笑,亏他还脑补了那么多,可甄傲薇特意走过来,就是为了问他甩鞭子的手法,“若是甄大小姐想学,我可以教你的。”
姑娘家家的,多学几门武艺防身,倒是不错的想法。
禇卫接着解释,“我是个孤儿,曾经混过江湖,拜过一个师父,学过几年的鞭子。”
甄傲薇点点头,“师父不错,但有些细节方面,你可以做得更好。”
所以呢?
禇卫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一时有些不明白甄傲薇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只见甄傲薇直接伸手,反手拿过了禇卫手上的鞭子,然后自顾自的说道,“你看我甩鞭子的手法,就算我教你了。”
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下,甄傲薇甩着鞭子,直接打向了徐娇娇所在位置的那棵野枇杷树上,不过三鞭的功夫,那棵足有成年人身子粗的树,就被甄傲薇手上的鞭子拦腰截断。
徐娇娇此时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她不会想过甄傲薇的鞭子是朝向她打来的,虽然没有打在她的身上,但她的脸色吓得惨白,听到有树断落的声音,她甚至想到,如果这几鞭子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话,那她就会当场完了。
随即而来的,就是甄傲薇残酷无情脸色,她缓步走向徐娇娇,眼神森冷的与徐娇娇对视了一息功夫。
可徐娇娇却不敢抬头看她的目光,她此时吓得想找一个洞钻了进去,好叫甄傲薇根本看不见她。
只见甄傲薇侧头贴着徐娇娇的耳边,用一种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大宅子里头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玩意儿,若你想玩的话,我会奉陪到底。”
说罢,她瞥了徐娇娇一眼,高声厉色,“徐大小姐,你挡了我的路了,还不快滚!”
这番声音掷地有声,徐娇娇直接吓得瘫软在地,就连一旁的秋叶,也忘了要搀扶自家小姐了。
此时,甄溪知也赶来了,“阿薇,怎么了?”
他完全忽视了,还倒在地上,对着他放着可怜兮兮目光的徐娇娇。
甄傲薇指着那倒地的枇杷树,上面的果子相当茂盛,黄通通的一片,“想吃果子了,将这些果子都摘了吧。”
甄溪知看向那些黄通通,又小个的果子,有些不确定,“这野果子能吃?”
禇卫却过来了,指向一些官差怀里的果子,“这果子是能吃的,方才我也让人摘了一些位置较低的果子下来。”
只要是能吃的,甄溪知当下便来了兴趣,他大吼一声,叫来了几个部曲,当场摘起了果子来。
全程,徐家人再没有人敢吭声了。
甄傲薇将自己手上的鞭子扔回给了禇卫,轻笑道,“可看清了?”
禇卫也笑容满满的点了点头,“看清了。”
下次他再出手,就不必白费那么多的力气了。
甄傲薇大步离开后,便有几个年轻的官差上前,纷纷打趣,“行啊,头儿,这甄大小姐看着就是个有本事的,你成功的引起了她的兴趣啊。”
“也给我们传传经呗!”
“……”
几道声音,传入了苍尘的耳朵中,他莫名得觉得心情很不爽。
小银狼顿时哼哼唧唧,哼,到处招摇的蠢女人!
有了徐家的开头,其他几家的庶民,只能老老实实的,各派人出来进林子里,该去找药的找药,摘野菜的摘野菜。
谭氏那伙人,这份苦差事儿,自然也就落到了农女出身的方氏头上。
好在,方氏本来就想找机会进林子里找些山货,还有采些解暑的草药来的,不得不说,禇卫的指派,反而给了她机会。
方氏是由心底感激的,就算她嫁给了甄四爷,也从不曾扔下过一日的农活。
谭氏本就对她不喜,连带着其余几房的人也看不起她,从前府里头的下人们,也都对她踩低捧高着,连她该有的份例也暗自苛扣着。
但她从来不曾记在心上,只在自己的小院,偏安一陋,开了几片菜地来,也算自给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