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东岭王送钦原的府邸中。
此时,庭院里。
封如故沏着茶,陌上锦品着茶,视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面屋顶上,那觉得丢了脸,背对着他们已经生了一下午闷气的人,半点想搭理他的心思也没有。
两人淡淡收回目光,继续饮茶。
而屋顶上的人,可能是觉得闷了一下午,也没见有个人去哄哄自己,心寒了。
也可能是晚上了,房顶蚊子太多,被叮得受不住了,这才黑沉着脸,咬牙从屋顶上跃了下来。
下来后,大步走到他们对面的石凳上坐着,扫着石桌上的好茶好具,咬牙冷讽道:“本帝的将军府,你们倒也不客气得很!”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某种终于翻身做主人的得意感。
封如故却不惯着他,沏茶的动作顿了下,抬眼瞥他,问:“那我们走?”
陌上锦配合地放下茶盏。
钦原却急了,赶忙道:“我就说句你们不客气,又没撵你们走。”
说着,他自己伸手端起茶壶倒了一杯,又道:“如今这天下将迎来最后一战,外面乱得很,你们就留在我这府里…嗯,当个厨子和厨娘吧!”
厨子和厨娘?
封如故侧头,与陌上锦相视了一眼,合着这厮还惦记着当初让他当厨子那事啊!
不过他想得咋那么美呢?
让他们给他当厨子和厨娘,他怕不是以为人间的毒药,毒不死他现在的凡人之躯是吧?!
简直异想天开!
两人想都不想,起身便朝外走。
“哎哎哎,你们要哪儿去?”钦原倏地起身追了出去,见他们来真的,赶忙道:“我开玩笑的,你们当什么真啊!快别闹了。”
谁跟他闹了。
他们这是有正事要做。
出了钦原的府邸,两人直接来到了东岭王府。
到的时候刚巧赶上热闹,王府门前站了一堆人,有些在凑热闹,有些眼含热泪,但目光都齐齐看向人群中,那被带到东岭王面前的姑娘身上。
而东岭王,貌似才从外面回来,马车都还在边上停着。
跟来的钦原,直直地看向那边的女子,对于自己曾经的枕边人,他竟木呆呆地看了三眼,才将人认出来。
也是个……渣渣啊!
没错,那边东岭王面前掩面哭唧唧的女子,正是悦菀。
这几年封如故和陌上锦忙着救人,倒是将她忽略了。等再想起时,夜观天象才猛地发现,她竟成了一颗若隐若现的杀星,正在慢慢靠近东岭王。
这也是他们为何要亲自来一趟青州的原因。
此刻,看到悦菀的钦原,脸色登时一变,想也不想,急忙大步跑了过去,一把将她推开,护在了东岭王身前。
众人一脸惊诧地望着突然跑过来的他。
而被推开的悦菀,直接摔到了地上,本来还柔柔弱弱我见犹怜的小脸,在抬头看到钦原的瞬间,顿时脸色大变,惊恐得瞪大了眼睛。
而旁边不明真相的妇人,心疼地去将她扶起,转而愤怒地看向钦原,指责道:“钦将军对一个姑娘家动手,不免太过分了些吧?”
悦菀顺势往那妇人身后躲了躲,似乎怕极了。
“过分?”
钦原瞥向悦菀,怒极反笑,讥讽道:“这女人蛇蝎心肠,惯会装可怜扮柔弱,侧妃娘娘护着她,当心你没用了,她从你身后咬断你的脖子!”
这话一出,那妇人都气得发抖了。
东岭王脸色也有些不好。
但钦原跟了他三年,忠心耿耿,他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去针对别人。
思及此,东岭王深看了那女子一眼,出声问道:“钦原,他可能是本王失散多年的女儿,你如此说她,可是与她有什么过节?”
“女儿?”钦原一怔。
那护着悦菀的侧妃已经抽抽搭搭,哭着道:“王爷,不是可能,她就是我们的女儿啊!”
说着,她拉过悦菀的手腕,指着上面的月牙胎记,激动道:“你看,咱们女儿一出生就有月牙胎记,和她这个一模一样,年纪也一样,不会错的。”
“什么不会错,她这分明就是假的。”
虽然钦原当初是个瘸子,但夜深人静,或草丛深处,悦菀为了能与妖帝共创同甘共苦的美好回忆,她还是挺拼的,坦诚的次数不少。
所以懂的都懂。
这会儿钦原一看她那胎记,一眼便断定是假的。
“这位将军,小女子与你素不相识,你、你为何要如此针对我?”她满目愤然,还不忘以退为进道:“再者,小女子若不是王爷的女儿,小女子走便是,将军何必咄咄逼人。”
语罢,她泫然欲泣地看了大家一眼,掩面便想走。
但却被侧妃紧紧抓住,梨花带雨地喊:“王爷,妾身不会认错的,她就是咱们的女儿,您就忍心让她……”
“她不可能是你的女儿!”
不等侧妃哭哭啼啼的说完,钦原听不下去,直接斩钉截铁地打断,朝东岭王抱拳禀道:“王爷,末将敢用人头担保,眼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您与侧妃的女儿。”
东岭王神色莫测地看了他一眼,问:“你如何敢肯定?”
“回王爷,王爷可以派人去末将的家乡查,眼前这个女人,本是一酒鬼家的女儿,名为齐盼弟,后来嫁我为妻。但末将当时腿瘸,家中又有继母为难,这女人嫌末将无出头之日,便抛弃了末将,与镇上贾家公子搅和在了一起,还险些让人将末将活活打死,事后更是赶尽杀绝,诬陷末将与兄嫂二人,险些让我们人头落地!”
钦原说得字字犀利,字字咬狠,不似作假。
周围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有几分同情,同时看悦菀的目光,也纷纷带上了猜疑。
若钦原说的是真的,那假的就是她了。
有些装不下去,但仍旧咬死不认识钦原的悦菀,心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也后悔今日冲动行事了。
若是知道钦原竟然会放下身份,对一个凡人俯首称臣,她绝对不来这青州,假扮什么东岭王之女。
但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她后悔了,今日她若不咬死都说不认识他,那若落到他手里,自己就完了。
想到此,悦菀偷偷瞥了眼周围,那些看她目光已经变了的人,当即潸然泪下,神情悲痛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