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在四方馆外连续蹲守的第三日了,仍旧不见段紫烟身影,不知应该算好事还是坏事。
陈煜和小黑瘦今日的守株待兔到午时便提前结束了,大理和吐蕃众人已结伴去往宫城了,参加四国赛的三四名决战——比之鸡肋都不如,无人关注、纯属走走过场......
二人拍了拍身上尘土,便往丰乐楼归去,各自心事重重。
陈煜心中盘算着来京城将满十日,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打完决赛最多再休整一晚,便要启航回泉州了。可是竟弄丢了段紫烟,至今杳无音信,回到家却如何向柳贝儿交待......
小黑瘦一路上亦是一声未吭,回到酒楼便进了自己房间,快速从里面将门闩上,换了一身黑衣,瞅着四下无人,便一猫身从窗户翻了出去......
陈煜在榻上辗转反侧,坐卧不宁,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楼下一片嘈杂之声,赶紧起身去瞧。
丰乐楼外的街上不断有禁军兵丁和官府差役跑过,惊得路人四散。
泉州众人也大都闻声汇聚在一楼大堂,伸长了脖子朝门外瞧热闹,却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互相探寻,只听有些进店躲避的熟客开口:
“听说是有人当街行刺番狗呢!杀得鸡飞狗跳!”
“不对吧,我倒是听说有好汉聚众正在攻打四方馆呐!”
“莫管闲事,莫要闲话,反正瞧这街上阵势,怕是当真出了大事,各位还是安坐一时,小心为上。”
陈煜听闻之下大急,猜想多半是段紫烟终于出手了,奈何街上大乱,眼看又要戒严,却不知如何是好!
陈煜所料不错,原来段紫烟早已探得大理国今日要进宫比赛,便掐算好了时间,提前在其必经之路上埋伏了起来。
选择此处动手,那是深思熟虑过的:
一来大理众人进宫蹴鞠,必不会携带兵刃;另则四方馆守卫森严不易得手,但光天化日走在天子脚下的长街上,他们势必会掉以轻心。(因着段紫烟已抱了必死之心,便忽略了在此处动手还有一个好处——街巷纵横行人众多,十分有利脱身。)
午时刚过,眼见那大理诸人路过此处之时,依旧是大摇大摆。
毫无征兆,一道紫色闪电直冲为首之人而来!
剑锋凌厉,呼啸而至!
那高晓风毫无防备,已然躲避不及,只能闭目待死。
忽听得耳旁响起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这才睁开眼查看自己身上有无血窟窿......
方才段紫烟眼看着要一击而中,心中大喜,没想到却在最后一刻被人撞开剑尖错失目标,虎口被震得隐隐生痛。
后退两步,抬眼望去,竟是那吐蕃喇嘛国师,手持金刚杵,护在高晓风身旁。
段紫烟甫一交手,便知自己不敌这大和尚,遂出口责难:
“大师傅,你乃出家之人,竟无端回护这等叛国弑君的贼人,对得起佛祖么!”
“这位女施主,不是贫僧愿意多管闲事,只是此人现下乃我座上宾客,不得不救。”
“此人害得我家破人亡,小女今日必报此仇,还请大师傅袖手旁观便是!”
“贫僧不问缘由,他日是杀是剐,贫僧绝不插手,只是今日不成,还请施主体谅。”
此时从惊吓中活过来的高晓风总算清醒过来,指着段紫烟喊道:
“你是......七公——!来人呐,给我抓住这娘们,赏黄金百两!”
大理众人并未携带兵器,便在街边店铺随手抄起棍棒柴刀,将段紫烟团团围住,步步逼近。
“女施主,现下退去吧,贫僧保你无恙。”
高晓风和大理一干人听闻吐蕃国师此言,顿时不敢造次,包围着段紫烟的圈子竟不自觉的松散了许多......
打铁还需自身硬,酒肉朋友靠不住呀!
不过段紫烟今日并未打算活着回去,仇人在前,分外眼红,只要能亲手杀了这高晓风,死便死了吧,正好去和家人团聚......
要么说女人一旦打定了主意,十头牛便难以拉回,到底是性情中人!
段紫烟不再言语,见此刻有机可乘,虚晃一招,身形一动,便闪出了包围圈,手中宝剑又向高晓风刺去——
此前毫无防备尚且一击不中,此次出手结果则更是可想而知......
又因段紫烟这次全身发力未留后手,被吐蕃国师一格挡,竟震得身形不定,摔倒在地!
一旁高晓风见机不可失,遂将手中柴刀发力朝着段紫烟扔了过去,竟然命中,直插在了身上!
正要呼喊众人上前绑缚,却见段紫烟竟挣扎着站了起来,虽是踉踉跄跄,但瞬间竟逃出好几丈开外,留下一路斑驳血迹......
“给我追!刺客身负重伤,跑不了多远,谁抓到赏黄金二百两!”
高晓风大声疾呼,回头瞧见吐蕃国师正冷冷盯着自己,顿时觉得有些臊得慌,便自带着大理众人去追了。
恰好瞅见一队大宋禁军闻讯赶来,正要给那领头军官报知刺客情状,好一起追击段紫烟,不成想一匹快马奔腾而至,马背上翻下一卒,单膝跪地,口中高呼:
“指挥使大人,四方馆遭数百号强人突袭,金使和蒙古人都被困其中,情势甚危,请速速驰援!”
那禁军指挥使闻之大惊,金国使者若是在自己辖区内遭遇不测,只怕这个背锅侠是当定了,那一家老小连同新娶的第四房小妾怕是都要一起团灭了......
哪还理会什么大理使臣当街被刺这等鸡毛蒜皮之事,拨转马头,一声令下,全军皆往四方馆飞奔而去!
留下高晓风在马蹄扬起的风中凌乱......
不过一想到段七公主已身受重伤,自己手下之人再不济事,也定能制伏吧,于是带着人便沿着街头血迹追了上去。
各位看官所料不错,攻打四方馆的正是小黑瘦带领的十八罗汉!
按照昨日谋划,午时之后吐蕃和大理进宫蹴鞠之时,四方馆防卫必定有所懈怠,而且馆内只剩金国和蒙古众人,此时攻打正好目标明确,巴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这次突袭是冲着金狗来的才好......
小黑瘦带领着不足二十人,皆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怎会干那以卵击石鱼死网破的不划算买卖呢——此次行动的用意所在,便是杀上几个金人,制造事端,最好能挑起两国战事;即便不成,也权当提振了宋人士气,反正自己又不损失什么。
是以偷袭刚一得手,杀了两个点背的落单金人,十八罗汉便在四方馆周遭放起了火,将声势造的极大,自己则早已逃之夭夭全身而退了——
按照小黑瘦先前部署,十八罗汉赶在戒严之前便溜出了城门,在码头上找到那艘最大的船,告知船上水手是商保龙安排过来的,接头暗号便是——天黑请闭眼......
城中赶到四方馆的各路人马,见找不到贼人踪迹,很快便统一了思想,呈上了奏章——无非是什么众将士作战勇猛,击溃了数千名来犯匪徒云云,顺便附上一份长长的有功之臣名单,以求朝廷嘉奖......
另一边原本要去追击段紫烟的禁军虽被小黑瘦等人歪打正着的引开了,但毕竟大理诸人还在穷追不舍。
段紫烟身负重伤,失血过多,全靠着一口气强自撑持,可终究有力竭之时......
耳中似乎听见身后追赶之人的欢呼之声,心中一急,眼前一黑,就此跌倒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