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和李云忠来到放置着猛火油的库房,果见有护院守在门前。
陈煜嘉许了一番,便遣众人回府歇息,另请了柳记几位老师傅前来议事。
难免又是一阵寒暄,唏嘘不已。待转入正题,一众老师傅亦是大吃一惊!
迫不及待得围到木桶旁边,揭开盖子嗅味观色,片刻之后便喜上眉梢。
“东家,这确是猛火油无疑!”
陈煜早已心知肚明,此时稳坐泰山,只轻轻点头。
众人七嘴八舌不住询问,房间之内好不热闹,只是过于兴奋,稍显嘈杂。
资历最长的方老师傅一摆手,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东家,不知这两桶猛火油是从何处得来?”
“这里都是自家人,陈某便实言相告,不过还请诸位务必守口如瓶——此乃我前些时日流落‘黑水岛’上偶然间所发现......”
“啊?!这猛火油只听闻产自西北内陆之地,却不曾想这海岛之上竟亦有之......”
陈煜心知那海底石油不见得比陆地上少,只是此时不好分说,于是笑道:
“方老爷子,你说这猛火油现下有何用处?”
“朝廷南渡之前,我大宋北国亦曾采有这物事,多为民间点灯照明之用,物美价廉,风靡一时——只可惜其产地后来尽皆被金狗与吐蕃瓜分......”
“陈某曾听闻此物似乎在旧时军中亦是常见?不知效用如何?”
“不错,猛火油一旦点燃,火势极猛,遇水不灭,是以两军对垒之时常用以制作火箭,发动火攻。”
陈煜略一沉吟,接口道:
“不知众位师傅可有什么法子,能增大这猛火油的杀伤威力?”
“按说以猛火油的特性,若是和火药混合调制,假以时日或可一试......东家是打算用其制造新型火器么?”
陈煜微微颔首,淡淡言道:
“正是。如今我们已同水师做上了火器生意,那便要抓住机会,研制出更多更好的产品,争取让禁军和驻屯军都能装备上我柳记的火器。”
方老师傅捋了捋胡须,方才接话:
“东家,如若要用作火器,那所需猛火油之量则巨大无比,谅来小小一座海岛之上能有几多储存,到时怕是白白折腾一番......”
“是啊,自从火器分坊落成之后,我等一直在摸索试验,目前正在研究如何把那竹制的突火枪改做铜铁浇铸,此时正值紧要关头......”
“对呀,加强水雷威力之事亦在日程之上,实是难以分身呐......”
见众师傅言之凿凿,陈煜心中也打起了鼓,虽说据自己判断,那黑水岛上的“石油湖”应当是海底油田自然喷涌而形成的,其储量必然不少,但毕竟只是猜测,并无十分把握。
“是陈某孟浪了,近来各种订单暴增,大家伙儿都忙得不可开交,此事确实不该操之过急——这样吧,李大哥,你只腾出几处空房,我先让小黑瘦领着一应护院前去黑水岛将猛火油搬运回来,到时根据存量再做打算罢。”
见东家年少气盛,却如此从善如流,众位师傅心中尽皆熨帖不已。
陈煜临出门之际,忽又转回身来:
“陈某忘却了一事,还需诸位闲暇时思索一二......”
说着便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火折子。
“此次流落荒岛,我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早被海水浸灭,差点无法生火,几乎酿出大患——这物事需时不时地更换火芯,又有随时熄灭之忧,实非引火佳品呐......”
一席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这火折子自古便是如此,虽有瑕疵但不可或缺,人人都懂的道理,却不知东家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是李云忠更了解陈煜心思,疑惑问道:
“东家莫不是有更好的物事替代之?”
陈煜爽朗一笑:
“陈某只有创意,最终成与不成,全赖诸位之手。”
早已数次领教过自家东家的奇思妙想了,屋内之人尽皆眼前一亮,直勾勾盯着陈煜,满是期待。
“此物可称之为‘火柴’,对于我们柳记来说应是手到擒来——诸位皆知火药易燃的原理,那只需将磷硝硫磺等物制作成团,包裹于木梗一头,再利用摩擦之力即可使其点燃——最后包装成盒,既便于随身携带,又更容易引火,即算是被水淋湿,晾干后亦可继续使用......”
“听着倒觉可行,只是要选取何种材质,采用何种工艺才能制作出来呢?”
“那便不关陈某之事咯,全仰仗各位的心灵手巧了,哈哈!”
陈煜说罢便仰天大笑出门去......
“东家东家!那老朽即日起便不再去学堂授课啦,全心浸淫于新品研制馆了......”
身后方老师傅高亢的喊声传来,让陈煜一阵气苦——
得,又给自己挖了个坑,最近肯定是抽不出身的,必须得抓紧聘请个教书先生了......
陈煜溜达到自家门口之时,恰好遇见了爱徒萧诗玉从马车上下来。
“玉儿,今日不是逃课了么,怎的这会儿又来了呢。”
毕竟是主场东道主,陈煜便没再像往常一样称呼其二小姐,反是摆起了师父的架子。
萧诗玉稍微愣了一下神,笑得更是开心,托起陈煜的大手一起往陈府中走去。
“早上是方爷爷教授诗书识字,我这个学生逃课无伤大雅;但下午我却是先生之身,还得教习同窗们算术呢,师父哥哥,你说人家不来能成么,嘻嘻!”
陈煜轻轻拍了拍爱徒的小脑瓜,赞许道:
“没想到为师的徒儿如此聪慧,看来都快要出师咯!”
“那是自然,这加减法则我早已掌握透彻了,大家对这陈氏计数法甚是感兴趣,就连师娘她平日里都会来旁听学习呢,说是十分便于记账......”
“陈氏计数法?那是什么玩意儿?!”
“自然是师父你教授我的新数字写法呀,我便取了如此之名,嘿嘿!”
呃......陈煜暗觉羞愧,自己竟“被迫”偷到阿拉伯去了......
但又确实不好解释,只好故作正色:
“徒儿切不可坐井观天、骄矜自满,为师来日便为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进阶乘除运算之法!”
哼,等来日让你默背九九乘法表之时,方叫你体会人间险恶......
“那乘除运算是——”
“玉先生好!兄长好!”
萧诗玉正欲详询,却被一声清脆的问候打断。
正是团儿牵着圆儿的小手蹦跶着跑将过来,圆儿的腿疾不细看的话,几乎已然瞧不出什么异样了。
陈煜没好气的质问道:
“你两个小崽子好没规矩,哪有问候人是先小后大的!”
团圆二人早已深知自己这义兄的脾气秉性,见其又故作恼怒,实为调笑,根本不当回事......
这对儿龙凤胎一左一右拉起萧诗玉便跑向学堂,口中兀自嬉笑道:
“这是嫂嫂教我们的——叫作尊师重道,嘻嘻!”
陈煜瞧着几个孩童欢快的身影,是发自肺腑的高兴——太享受这种家庭和睦的天伦之乐了......
“老爷,有客来访!”
陈煜正在发呆,忽然听闻身后管家刘全有的禀报之声。
转过头去,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