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这样纠缠十五年了,再不跟他来个了断,我估摸着只能再等十年,让我们家小希娶你,我来给当你婆婆咯。”问小道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坐在路边摊的桌上扒拉着盘中的花生米,对着景芃芃调侃着。
问小道实在是气不过,自己喋喋不休的劝景芃芃开始新恋情,说得嗓子都冒烟了,桌对面的正主只是低头翻手机不吱声。问小道恶狠狠的咬了颗花生米,揶揄道:“难不成你还打算组个局,约大家伙出来庆祝景芃芃与庄浦情深缘浅十五周年?”
景芃芃像是听到了关键词,终于有些反应,猛的抬起头来,大大眼镜框压在她本不高挺的小鼻梁上,随着抬头的动作滑到鼻翼处。
问小道扔下手中的筷子,半抬起屁股,伸手给景芃芃的眼镜扶正,看她眼部的彩妆还是很精致,又顺手摸摸她小圆脸上厚厚的一层粉,随即一脸嫌弃的说:“308要刮得这么厚?你自已说,我为什么要跟你做朋友,特么从穿开档裤就跟你玩在一起,这么些年你每次找个新男友,我跟星然都以为你能逃出庄浦的魔掌........都兴高采烈的筹划你的出嫁大事了,结果呢,庄浦那小子只要往你跟前那么一站,你特么就跟喝醉了样,彻底找不到北了。得!你愿意继续你的虐恋情深就去吧,本道姑拦不住,也不拦你。”
“所谓情深缘浅,不过是得不到的那一方给自己一个放弃的借口罢了。你想多了,我刚是在回复领导的工作信息,没空搭理你而已。”景芃芃关掉手机亮屏,接上话题:“庄浦已经有新女友了,女朋友是京城土着,貌似家里还有点权势,双方连父母都见了,今明两年应该是要结婚的。”
景芃芃停顿了下,举起杯子欲满饮一口,发现杯中的不是酒,又迟疑放下杯子,摸了摸手机继续说:“嗯!祝贺他顺利实现成为帝都人民的梦想。”
问小道拿起筷子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两秒,转头冲着烧烤摊老板喊:“老板,来两瓶哈啤,两听旺仔!再加个土豆丝。”随即转过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景芃芃:“来,庆祝你新生,你喝酒,我喝奶,小道姑我今天发奖金了,今晚的酒给你管饱!”说完又偏过头小声嘀咕着:“古黎这个鸟人,竟然没跟我提这茬!”
景芃芃表面笑得很开心,夹着粒花生米喂问小道:“恩?新生这个词太夸张了,我缺过男人么?只是最近工作忙,没机会认识新的男人。上次你带出来那个周慕容还不错,要不........你给撮合下?”
“打住,我们出版社已婚的和未婚的雄性动物都随你挑,唯独这周慕容不行。”问小道一把抓住景芃芃的手,神色紧张的四下转头看了看,小声叮嘱:“老妖婆,小声点,郑重警告你,别动这个心思!”
景芃芃随着她也四处张望了下,随后了然道:“星然还在来的路上........啊勒!真被星然盯上了?我说每次参加你们的部门聚餐,她在小周同学面前都装深沉咯,心机婊啊!啧啧啧.......周慕容属实不错,你好好撮合他俩,老妖婆我另外物色新目标就是。唉!可惜了可惜了,难得有入我法眼的......”
“说这么大声,我都听到了,你要瞧上了,我撤出就是。”占星然身着职业装从路边的柱子走出,五官是典型的江南美女该有的标配,眉眼如画,妆容淡雅,身形窈窕,脸上一对妖娆的小酒窝正笑得很欢。让景芃芃脑子里突然冒出《诗经》里形容美人的词: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景芃芃和问小道同时脸色一变,随即问小道给了景芃芃一记眼神杀,从旁抽出一把塑料凳:“女王大人请坐,女王大人刚加完班就赶过来属实辛苦。那老妖婆说笑的,难得您老动了凡心,周慕容这个小弱鸡,本小道姑我一定给您拿下,为您扫除他身边的所有妖魔鬼怪。”
“我讲真的,芃芃难得对庄浦灭了心思,周慕容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你要是真有意,我........”占星然拿起桌上的茶水壶,慢条斯理的冲洗着碗筷。
“停!停!我一句玩笑话而已........呃!星然这一身行头怎么着也得六位数了吧,你这律政精英就是金贵啊,啧啧啧!周慕容算是逃不出你的盘丝洞了。我还是没小道姑的姿色过人和勇猛无畏,能从你手里抢男人。”景芃芃上下打量番占星然,伸手摸摸她手腕上的卡地亚,抬头冲问小道提出组局要求:“来,小道姑,给你个任务,周末组个局吧,把同学们都叫出来,让古黎把庄浦从京城也押过来。”
问小道瞪大一双小杏眼,“我特么法力见涨啊,竟然让我猜中了开头,真要组局?只是这结局预估错了,原来是个分手局啊......可是我家古黎最近在疯狂赶项目进度,不确定周末他能不能完全这项艰巨的任务。”
“你瞧瞧你那圆滚的肚子,二胎都快生了,古黎还不上点心,回来陪你待产。”占星然用手肘蹭了蹭问小道,打趣着:“芃芃马上要被外派到国外了哦,满足下她临走前想跟庄浦来个分手运动的愿望,你跟古黎说,他要不完成任务,我就让你俩的孩子都跟我姓。”
“什么!芃芃要去哪?多久?”问小道激动的把旺仔牛奶扔桌上,大声质问对面笑得正欢的妖精:“特么我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做为最好的姐妹都不在,你良心何在,而且这事为什么又只有我最后一个知道?老娘我,我不生了!!”
“得得得,到时视频直播生产现场可以了吧,又不是我的种,你生不生关我毛线事。大姐,公司早就定下来的事,只是看你临盆在即,怕你激动才没跟你提。我们集团在马来国拿下了个大项目,我的顶头上司被派过去委以重任,我当然也得跟着一起,最少也得在那边呆两年吧。这不挺好的么,正好古黎那个混蛋的儿子出生,我不用看到,庄浦这个渣男的婚礼我也不用见证了。最关键,姐姐我可以试试睡南洋鬼子的滋味。”景芃芃越说越兴奋的现场跳了段新疆扭脖子舞。
占星然安抚着拍拍问小道的肩膀,转过头问景芃芃:“这个局你想怎么刺激下庄浦?需要找个男人陪你演场戏的话,我批准让周慕容上,只要你不真把周慕容扑倒就行。”
“想多了,就走之前大家聚聚,有些局,就跟杯中这点酒一样,早点喝完早点走。成年人的感情向来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我们俩最后没成,我也有原因。我不恨他,只是放不下才拉黑的,去了国外,眼不见为净也挺好。”景芃芃默默把杯中的酒喝完,眼镜片上起了层薄薄的雾。
十五年的青春,十五年的拉扯,她跟庄浦之间谁也没办法说清对错。他们这一群在国企化工厂职工家属大院一起长大的孩子,八十年代的计划生育严抓政策,独生子女家庭算是当年的时代产物,厂子里每个家庭只有一个孩子,所以他们从孩童嬉闹玩耍时期就互相把彼此当亲兄弟姐妹,经历了青春懵懂期的互生情素,再到大学毕业后的各奔东西,还留在省内的也为数不多,但只要一人号召,众人必到。庄浦是初二那年暑假随父亲的工作调动,来到这座小县城,庄浦父亲是外科医生,从另一个乡镇医院调任到他们这个化工厂的厂属医院工作。医院给庄医生一家在家属大院安排了套房,正好与古黎和占星然住在同一栋,庄浦自然被安排进化工厂的子弟中学读书,与古黎他们成为了同班同学。古黎估计也是性格使然,从小就习惯当占星然的护花使者,俗称狗腿子,那个暑假遇到新来的庄浦后,竟然转性了,成了庄浦的小跟班。
景芃芃估计至死都会记得那年夏天的初见,因为她从小飞天蜈蚣的体质,每逢暑假她都被爸妈指使到农村老家,美其名曰是帮爷爷奶奶干农活,实际是上父母嫌弃她太调皮,厂里的树都不知道被她爬断了几颗,一到夏天就上树掏鸟蛋、抓知鸟,赔钱都赔不赢,正好农村大把的树任她爬,所以她一开始其实是错过了庄浦刚搬来的适应期。
到暑假快结束时,古黎和占星然带着庄浦来汽车站,接刚从农村老家过完一个愉快暑假的乡下丫头。景芃芃冲下车时,庄浦只见一团黑到发亮的不明生物奔进占星然怀里,头上还扎着两个羊角辫,心里甚是诧异,这不男不女的羊角小黑货是谁。
景芃芃初下车时也没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庄浦,只是兴奋的跟占星然抱抱后,挽起她的胳膊,边走边比划着在农村帮爷爷奶奶收稻晒谷的经历。古黎饶有兴趣的拉着庄浦跟上来听,景芃芃很早就知道占星然对古黎的心思,立马横着跳出两步,让出空间给古黎挤到中间并排走,可偏生没注意看脚下,踩到一块西瓜皮往后滑倒,被身后的庄浦下意识的顺手接住了头部。景芃芃惊魂未定时,看到映入眼帘的这张陌生娃娃脸,白净又可爱,身上有洗衣粉和花露水的混合香味。心想这小白脸哪来的,肉嘟嘟的脸捏着玩肯定手感很好。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温度也很高,娃娃脸眉梢滑落一滴汗到下巴,景芃芃下意识的伸手去擦,顺带捏了捏娃娃脸,庄浦立马条件反射般的松开手退后两步,这位本被救下的西瓜皮少女,还是不可避免的摔了个四脚朝天。景芃芃在占星然的搀扶下站起来,怒目瞪向眼前这位陌生的娃娃脸少年。
一旁的古黎只是边笑边说:芃芃,这是庄浦......
清晨,景芃芃被手机铃声吵醒,半梦半醒的怔住发呆,回忆起梦里他们初见的场景,还梦到庄浦某一年的秋天坚定的抱着她说:“芃芃,我们给彼此一年时间,我证明我会对你负责任的决心,也给你时间考虑清楚,在我和你男朋友中间做出一个选择。一年时间一到,如果我们都没做到,就彼此彻底断干净,不再联系。”
景芃芃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一直没弄明白,那年庄浦说的一年为期,她几番天人交战的思虑了大半年,终于咬牙做出决定后,前男友却生了场大病,待她照顾着前男友恢复好,又成功把前男朋友从恋人说服成了朋友,已是一年后的事情了。她兴高采烈的去寻他,可他却又一次没个交待的玩失联。待再出现在她视线里时,是在发小的婚礼现场,他身边人的位置已经有了新角色。庄浦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每次都走得这样快、狠、绝!
手机铃声再次仓促的响起,将景芃芃拉回现实,景芃芃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罗总,她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清了清嗓子谨慎的接通上级的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