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小道刚好卡在罗泊远离开的点,赶到景芃芃的公司楼下,要求景芃芃请她吃午饭,景芃芃在楼下的中餐厅安排了个角落的卡座,硬着头皮陪她再吃一顿中餐。
“你知道古黎和星然最近联系很频繁么?”问小道啃了块羊排愤愤的说,景芃芃皱眉看她撕咬羊排的样子,想问她牙齿是否安好,问小道从小牙口不好,时不时跑牙科诊所。点菜时,问小道指着菜单上的羊排,坚决要这道菜,景芃芃只能依她。
“十几年前星然就败阵于你,十几年后,星然大个肚子了,你还担心他俩旧情复燃?”
“信不信我一骨头把你头砸破?你明明知道事情的经过,还说风凉话。”问小道扬起手上的骨头:“这事还得怪你,我一直后知后觉,完全不知道星然对古黎的心思,你都不提醒我,任由我跟古黎在一起。你们所有人都这样,知道我笨,就是不提醒我,什么事都瞒着我,所有事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唉,果然是笨人有笨福啊!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他们俩早就从朋友变亲人了,你就少瞎猜了他们的关系了。”
问小道研究着第二根羊排的下嘴口,头也不抬的道:“我没有瞎猜他俩,我的意思是他们联系这么频繁是不是有大事发生,或者故意瞒着我。最关键是古黎这几天跑京城去了,我怀疑这事跟庄渣渣有关。我怕庄渣渣又要来祸害你。”
景芃芃沉默了,摸摸手腕的手表,思考着自己该换块表了,这还是N多年前的天梭。马上要嫁入豪门了,是不是该换块符合豪门太太身份的表戴戴。
“小芃芃,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紧张的是你。你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有人要娶你,我可不想这次又被庄浦半路截胡。”问小道用筷子敲着碗提醒她。
“好吧,这事你迟早也会知道的。情况就是星然在负责庄浦的离婚诉讼案,她肚子大了,不方便跑京城,古黎应该是在给他们跑腿打打杂吧,他反正从小到大就乐衷于当他俩的狗腿子。”景芃芃低头取下眼镜,从餐桌上取了张湿纸巾擦拭着镜面,继续说:“大家都不跟你提这事,是怕您老上窜下跳的惹多余的事出来。”
问小道咬着羊排的嘴唇抖了一下,随即又狠狠的咬了一口,想说些话,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述,最后只能默默努力啃羊排。她知道景芃芃不碰羊肉的,这么大一盆羊排,她得自己努力干完。
占星然跟古黎通完电话后,看着这份离婚诉讼案的卷宗资料,她这些年一直专职负责合同纠纷领域的案件,离婚诉讼案在她们律所有这个领域更专业的律师,所以一开始她是想介绍同事给到庄浦,可她出于一些私心,想把这个案子在她手里压一压,拖些时日,才答应接下这桩诉讼委托。但扛不住古黎天天盯着她的进度,古黎了解占星然的刻意拖延,占星然也明白古黎的看破不说破,两人心照不宣的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这个离婚案子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女方不同意男方的协议离婚,男方走诉讼途径,申请法院判决离婚,并就夫妻双方名下财产进行分割,孩子的抚养权也需要争取下。占星然叹了口气,合上资料卷宗,看了眼手机里古黎发来的消息:亲爱的星然,我们家庄少爷下半生的幸福就拜托你了,一定要速战速决哦!
占星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在孕期,容易动怒,一看到“亲爱的”三个字,新仇旧恨就涌上心头,一把扔掉手机,把卷宗盒随手塞到大班台旁边的垃圾桶内。在大班椅内闭目坐了良久,还是睁开眼,又从垃圾桶内把卷宗捞出来。
古黎,我肯定是前世杀了你全家,欠了你的!占星然愤恨的心想。她跟古黎从小住楼上楼下的,每天下楼时,总能看到古黎衣冠楚楚的站在楼梯间等她,放学时又眼巴巴的跑来帮她拎沉重的书包。她跟古黎有很多相似处,兴趣相同,爱好相同,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小时候的占星然把读书学习当成人生最大的乐趣,第二大乐趣就是每天放学路上,看景芃芃指着古黎鼻子大喊“古小狗”,古黎追着景芃芃打闹,问小道在一旁张大嘴巴笑,学生时代的日子简单又快乐。
占星然其实比同龄的女孩子都早熟,很早就明白古黎对自己殷勤的原因,也习惯了身边一直有古黎的陪伴,但她认为女孩子需要矜持且傲娇,她单纯的认为,以她和古黎两小无猜的感情,彼此又是这么的契合,两人之间是不会有任何的变数,所以即便她对古黎也早生情愫,也只是像以前一样兄弟姐妹般相处。直到庄浦的出现,打破了这样的平衡,古黎开始脱离开四人小组,随庄浦每天放学后混迹于蓝球场或游戏厅。景芃芃指着古黎大骂:“古小狗,叛徒!”,于是两人瞒着众人相约黄昏后的操场干架。那场约架的结果谁也不知道,只有学校公告板上醒目的张贴着《关于初三37班古黎、景芃芃打架斗殴的处罚通告》,两位主人公谁也不肯透露胜负结局,更别提盘问细节了。大家只知道古黎的爸爸做为学校初中部的教导主任,那天傍晚日常在学校巡视,远远看见两名学生在操场那颗歪脖子树下跳来窜去,你一拳我一脚的,待到古主任上前揪住这两娃的衣领,定睛一看,不由的怒火中烧,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在古主任的干预下,古黎和景芃芃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读完检讨书后,被要求来个国际标准的拥抱表示和解,两人别扭的互抱,下台后都吐了一地。庄浦拍着古黎的背,对着站在景芃芃身旁的占星然致歉:“他们俩这是由爱生恨么?我事先不知道阿古和景芃芃他们有一腿的。我每天只让阿古陪我打球玩游戏,没想破坏他俩的感情。”古黎头也不抬的用脚踹向庄浦,大声嚷嚷:“你特么才跟景芃芃这个大傻叉有一腿!”
占星然每当回忆起这一段往事,嘴角就控制不住的上扬,初三那场约架只是让他俩在学校名声大躁,但大四那年的争吵,却真实的让古黎头破血流。当古黎顶着一头的血站在她宿舍楼下时,她惊到差点从阳台跳下去一探究竟,占星然其实在很多年后都还是会经常梦到这个场景,古黎眨巴着被血糊了的眼睛问:“星然,真是我误了你么,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占星然当下心里又涩又凉,她会心疼眼前这个男人,虽然高三毕业时她表示成全这个男人,大方选择祝福,可大学四年的时间她心里眼里装的还是他。
手机铃声的响起打断了占星然的思绪,她看了眼手机屏幕,甜甜一笑,接起电话:“慕容,你这是查岗还是关心?每天早中晚的电话问候。”
“老婆,我这是关心你的身子,怀孕期间还忙案子很辛苦,要不这个案子就别接了吧,你都是律所的合伙人了,还是有提前休产假的特权吧。”
占星然瞬间了然,笑着回:“慕容大侠,你如果被胁迫了就嗯嗯两声。这么些年,我的工作你从来不插手的,突然间提这个话题,是小道姑拿刀抵着你脖子了?”
周慕容看了看眼前竖着耳朵偷听的问小道,有些尴尬的说:“是我关心则乱,不说这个话题了。我看你最近胃口不好,晚上也睡不安稳,我刚还给咱妈打电话,请她来我们家住一段时间,做些合你口味的菜。”
“恩,我也挺想老妈的,你安排就行,晚上你早些来接我回家吧。”占星然满脸笑意的收起手机,自己还是幸运的,大抵这世间的夫妻,只用如她跟周慕容这般,相敬如宾,互相关爱,婚姻生活就很美满了。那些深爱又虐恋的,属实不适合走在一起,也没办法走完一生,比如景芃芃和庄浦。
占星然翻了下大班台上的日历,想着周慕容要把老妈从老家接回,盘算着正好下个月老妈的生日也快到了,要给老妈过寿,手机提示接收一条新短信,划开来一看,短信是一个她许久不曾联系的长辈发来的:星然,5月9日,再许出狱的日子,阿姨没别的意思,只希望你和芃芃能一起来接他。
再许,彭再许,这个名字,真的是好久不曾提及,他也曾陪伴着占星然走过一段灰暗的日子。高考结束那个暑假,正是大家陆陆续续收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古黎和问小道手牵手出现在她面前,古黎一脸的羞涩,又尴尬的说:“星然,小道被甘省那边的大学录取了,我跟她告白了。然后就......”
彼时,景芃芃正在农村熟练的帮伯父叔叔们抢收稻谷,完全不cARE自己的录取情况,反正她填志愿时,从志愿一到志愿四的学校都是跟庄浦同一个城市。堂姐景芮芮在田坝上喊她上来接电话,说药房的座机来电话要找她。景芃芃脚也顾不上洗,光着一双小泥脚,兴奋的跑到大伯父的村卫生室里接电话,却听到电话那头占星然的抽泣声不停。景芃芃着急着一招手,指使着她农村的小跟班彭再许,踩着那辆老式大摩托带她回县城,彭再许就这样窜入占星然的生命轨迹里。
占星然一直记得那个场景,打完电话的当天傍晚,她听到楼下摩托车的轰鸣声,伴随着景芃芃的呼喊声。占星然跑下楼,就见到摩托车上那位土头土脸的男孩,跟她们差不多大,一脸的憨笑,黝黑的皮肤下露出闪亮的大白牙,让占星然脑子里浮现出黑人牙膏的广告画面。景芃芃划着她的小泥腿从后座跳下来,拍了拍前座的大白牙,“小外甥,辛苦拉!”转过来头对占星然说:“星然,这个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农村老家的小外甥,差我一个辈份的彭再许,我跟他可是吃一嘴的土赶回来的,你先好饭好菜招待着,吃完我才有力气带他去干架。小彭同学没别的本事,滋事打架是他的常态模式。”
之后的那个暑假,彭再许在景芃芃家住了些时日,跟古黎、庄浦约了几架后,被景芃芃的爸爸给送回了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