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事件过去半个月后,占星然是怎么也想不到景芃芃真的是傻人有傻福。那天她傻傻的提出不要钱,只需要保证她的工作不受影响,这个让人大跌眼镜的条件竟然让罗家的大家长们觉得大许是景芃芃陪了罗泊远十几年,对罗泊远是妥妥的真爱,不是那些大多数世俗里的物质女,而且性格方面又是个好拿捏、易掌控的姑娘,愧疚感加重几分。正好赶上罗家与潘家合作成立的新公司,需要有个代持股人,把罗泊远的股份在名义上减持些,以防今后万一两家闹离婚大战,罗泊远又像之前那段婚姻那样,财产被分割走一大半。
最后罗泊远的大伯出面,明面上提出以毁婚要补偿的由头,分了些股份给景芃芃,实际上却是由景芃芃代持罗泊远的这些股份,罗家每年支付给景芃芃代持股份的“保管费”。潘莹知道分股份给景芃芃也不会明着闹,毕竟是她从景芃芃手上抢走了如意郎君,罗家给予补偿合乎情理。
占星然知道这中间肯定有罗泊远的周旋和谋划,也算是罗泊远变相的给景芃芃的一个保障,至少哪天景芃芃需要急用大笔钱时,以“善意转让第三人”的方式转让股份变现了,罗泊远也不会真跑去起诉她。
罗家通知占星然起草协议条款时,占星然都愣了半晌神,她给罗泊远去了电话,沟通和确认了其中的风险后,谨慎的草拟协议。心里却一阵犯嘀咕:罗泊远做出这么大的让利,莫不是那晚芃芃把他给睡服了?
占星然拟好协议初稿,几番斟酌修改时,庄浦带着朋友来她律所谈业务,她出于老同学之谊,把庄浦带进她办公室招待闲聊了会,顺带提起了景芃芃谈判局那天的经过。庄浦安静的听完后,关注点却在于谈判那晚,罗泊远去找景芃芃到底有没有发生些什么。占星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吐槽道:“果然如芃芃说的,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恋爱使人智商下线。”
“不是你自已说的,怀疑芃芃把姓罗的给睡服了么?我不应该关注一下?”庄浦放下茶杯,板着脸回复着。他前两周一直在集团总部述职,临近过年了,各种年终会议和事业部的团建活动,他耐着性子在深城忙活完这些,只盼着早些回大星城,好筹划着过年带景芃芃回老家见父母,把名分给坐实了。所以回大星城后第一时间跑来找占星然打探情况,顺便带一位有诉讼需求的朋友过来,给占星然的律所介绍业务,打一波感情牌。
占星然突然间对庄浦明目张胆的吃醋有些厌烦,不想跟他继续聊这个话题,低下头摸摸自已还有些凸起的小肚腩,扔给对面的渣男一句:“你那点心思还是消停下吧,芃芃就算离开了罗泊远,也不会接受你。”
“她说的?”庄浦认真的问。
“你们两的症结在哪,估计你们两自己都没弄明白。”
庄浦端起茶杯,迟疑了几秒后,又放下杯子,叹了口气,靠回沙发靠背上,侧过头看向办公室外的风景。占星然的办公室窗外可以眺望到湘江和橘子洲头,高楼层的玻璃窗许是长时间没清洗,雾蒙蒙的一层灰,让窗内的人看不清江面上的波光凌凌,只觉江面白惨惨的模糊一片,对面楼栋外墙玻璃上反射过来的光又甚是刺眼。
良久,庄浦才开口:“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是挺没脸面再回头找她,但我做不到放手。”
“那你能无条件的相信她么?”占星然突兀的问了句,很认真的盯着庄浦,看明显愣住了,面部表情有些茫然,占星然哼笑着继续说:“她也做不到无条件的信任你。你们两这么多年的分分合合,无非就是你信不过她的感情,她信不过你的人品。”
庄浦心头涌上一股悲恸,这十几年的纠缠里,总觉得自已是备胎般的存在,大抵是他占有欲太强,把景芃芃当成自已的专属物了,容不得任何人觊觎,少年时对景芃芃各种试探加宠溺,想让景芃芃爱上自已,主动拉上自已的手;青年时对景芃芃各种算计和伤害,想让景芃芃服软,想磨掉她的傲气,只专于他一人;中年了,还要跟景芃芃玩极限拉扯的套路,其实在这段感情中,卑劣的是他,卑微的也是他。可庄浦由始自终,想要的,只是景芃芃的一心一意,眼里只有他庄浦一人。
“律师的逻辑感就是强。”庄浦苦笑了声:“可这么多年,也只有她看清过我的阴暗面,并且没嫌弃过。”
占星然自然是很不乐意庄浦再来伤害景芃芃的,自庄浦开始打离婚官司时,她就一直没想明白,他这么自私的一个男人,怎么会愿意放弃前面十几年打拼的家产,回过头来又厚着脸皮追景芃芃。占星然每次试探的询问,庄浦还总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回答的似是而非。她也试过从古黎那探听“军情”,但古黎那愣头青,大概是那种被庄浦使唤一辈子,也只会笑着摸摸头说“都是兄弟”的傻子。
“喝完茶就去洽谈室陪你朋友咨询业务吧,我还有事,就不招待了。”占星然看他又高深莫测的玩起了神秘,烦闷情绪加重,直接对庄浦下了逐客令。
庄浦也没生气,笑着说了句“打扰了”,起身走出办公室。关上办公室门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一秒消失,走到洽谈室前,拿出手机给景芃芃发了条消息:“晚上见,你家还是我家?”
等了十几分钟后,庄浦耐心一点点的耗尽,坐在洽谈室里手脚怎么放都觉得坐立难安,身旁的朋友和对面的律师助理在聊些啥内容,他完全没听进去。正准备起身给景芃芃打电话时,收到了景芃芃回过来的信息:“搞清楚。你那家,也是我的房子。”
庄浦懒得跟她继续微信上策,跟朋友示意下,起身走出洽谈室拨通了景芃芃的电话:“晚上七点,来我家吃饭。”
“哈?我今天晚上的高铁去深城呢。”景芃芃收拾着行李,感觉电话那头的庄浦简直莫名其妙,失联了大半个月的,突然间一联系她,就是攻势猛烈。
“......你故意的么,我刚从深城回来你就往那边跑。”庄浦站在洽谈室外,扶着墙怄到要吐几口血。
景芃芃开着免提,正纠结着带几套换洗的衣物,对着手机接话:“我又不知道你今天回来了,而且你老人家时不时玩失踪的,谁知道你今天在哪个城市,明天在哪个城市的。”
庄浦平了平情绪,低声问:“我现在去你公司找你。”
“额,啥状况啊?我现在在家收拾行李呢。而且我没空见你,我有点事。”景芃芃没好气的怼着,感觉庄浦要发疯的状态,还是不见为妙。
“几点的高铁,我晚上送你去高铁站。”
景芃芃见庄浦这么不依不饶的要求见面,有种不详的预感,停下手上的动作,推拖道:“有啥事电话里说,晚点我跟小彭同学要去办点事,办完他会送我去高铁站的。”
庄浦放弃了继续约见,看了眼时间,叮嘱道:“还有半个月就放假过年了,你现在跑去深城的,到时北上回来的高铁票很难抢到的。到时我帮你想办法,千万别选择坐飞机。”
“没事啊,我顺着长江游回来啊。”景芃芃打趣着转移话题,看庄浦又一起提起不准坐飞机的事,又想到此前古黎的话,暗自怀疑这个庄浦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高中地理成绩不及格时,我还觉得是老师针对你,看来地理那43分的分数,还是老师仁慈了。”庄浦一时间被景芃芃给气笑了,想起这么些年,她确实总有办法让自已的心情如坐过山车般,情绪从某个状态的顶端,秒切成另一个状态。
“......少扯以前的事,你有话直说。”
庄浦想了想,现在还是不宜这么紧逼,刚刚自已着实是被占星然给刺激到了。于是叹了口气,降低音量,故意用低沉的声音道:“刚回来,想见见你。”
景芃芃听电话那头蛊惑的男声,脸上蹭的一下就红了,心里暗骂:不要脸!嘴上却是不敢接半句。
此时景芃芃家的门铃声响起,庄浦哑着声音笑了笑,柔声说道:“你先忙吧,等你回来。”
景芃芃连着脖子根都红透了,吓得敷衍的回复了句好,急忙挂断电话,心里哇哇大喊着:臭不要脸的狐狸精!
待到景芃芃恍恍忽忽的打开门后,彭再许看着这位满头红通通的小姨,脱口而出:“你这是在家修炼啥秘功呢,把自已练成了关公模样。”
景芃芃白了他一眼,没回话,转身继续收拾行李。耳旁还在循环回响着庄浦那两句“刚回来,想见见你”、“等你回来”。
“嘿!回回神,都三点多了,我妈在家等着呢。”彭再许蹲在行李箱跟前,用手肘推推景芃芃,帮忙一起叠衣服往行李箱放。景芃芃回过神看了下时间,急匆匆跑洗浴室拿上护肤品包和洗漱包,随便收拾好后,催促着彭再许赶紧出发。
彭再许开着他新买的探界者,一路风风火火的带着景芃芃到了他家楼下。车停好后,彭再许转过身来小心试探道:“芃芃,你可得搞定这一波,不然我......”
“你这车看来性能不错啊,一路上马力十足,我也找我表妹夫换台车去。”景芃芃打断彭再许,夸赞起他的新车来。
“芃芃小姨!”
“诶!”
彭再许恳求道:“江湖救急啊!这一波你不帮我顶住,这整个春节我就别想过好一个年了。”
景芃芃气定神闲的拿着手机看了下时间,挑眉看着彭再许满脸的恳切,“出息?!一个相亲场面,把你吓成这样。”
“不是一个,是一系列好么,今天是第一场,我妈和我外婆魔怔了。”
“我听芮芮姐说了,从今天开始,你妈和你外婆每天从镇上领一个姑娘,带上来给你见见。整个春节不打烊,一直领到你相中打止。”景芃芃前天从堂姐那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笑岔气。眼下看彭再许这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不齿:“你要么就相中一个姑娘,要么就坚持不婚主义到底,反正节后你上班去了项目组,你妈自然就消停了。”
“我在意的不是姑娘,是我外婆这么大年纪了,每天这样跟着来回跑,很折腾她。”彭再许急了,他好不容易说服外婆从农村搬到镇上,由爸妈和舅舅们一起照顾着,结果外婆精神头十足,跟自已老妈捣鼓起他相亲的事了。每天要跟着老妈的车,镇上和大星城来回的跑,往返两三小时的,他还是不忍心老人家这样奔波。
“这么有孝心,你倒是赶紧找一个结婚生子啊!”
“结婚要是可以这么简单,你不早结了啊!”彭再许小声的怼了句。
景芃芃被他气笑了,拍了下他脑门说道:“嘿!你倒是会找理由,拿我说事了。你今天就跟我透个底,关于感情婚姻这事,你想怎么个整法。”
“没遇上喜欢的,你总不能让我随意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吧。况且我以前的经历,人家姑娘也会介意。”彭再许想到自已坐过牢的事实,脸上神色黯淡下来。
景芃芃有点不耐烦的再次拍了拍他的脑门:“英雄莫问出处,你一个大男人,老纠着以前那点事干啥,该经历的劳动教育改造,你都经历了,现在正道上好好的走着,别净想以前的事。”
“我不去想,不代表女方不会介意,女方的家人不会介意。”
“熊欢那丫头?......”景芃芃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下,看彭再许脸色有些发青,试探的问了句:“你这是把她怎么了,感觉她最近都不打你主意了。”
彭再许欲言又止,想起了前段时间,熊欢的母亲通过徐城诚要了他的联系方式,找上了他。那天熊母言词恳切的向彭再许表达了歉意,表示家里的长辈们没办法接纳一个经历过劳教的人,他们二老一直把熊欢保护得很好,希望自已的女儿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希望彭再许能坚定的跟熊欢保持距离。
念及此处,彭再许脸上神色更加暗沉了几分,低眼看了下手机上老妈打过来的电话,转口道:“哪天我跟你再细说这事,今天你先帮我解决了这一波。你看你八点多的高铁,现在已经快四点了,呆会还要吃晚饭,我也怕耽误你赶高铁。”
“成!”景芃芃不是个没眼力架的,笑着点头答应,拉着彭再许勇敢上楼去搅和这场相亲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