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和初一两天时间,景芃芃开车带着父母把两边的亲戚都走动了个遍,景父不乐意听亲戚八卦自已女儿的婚事,每户都是坐了半小时不到,就客气的起身告辞。景芃芃巴不得早点回自己家,她可以躺在火炉子上烤火追剧,过几天不带脑子的日子。
初二的上午,景芃芃还在被窝里睡得沉,景母冲进来,对着景芃芃屁股就是一脚,喊着:“多大人了,一天天的不干正常人的事,尽睡懒觉。”
景芃芃无意识的挪了下身子,迷迷糊糊伸手摸摸枕头边的手机,一看时间,十点五十,眯上眼继续睡。景母直接上手,掀开她的被子,吼:“别睡了,你庄叔叔一家来了。”
嗯?谁?景芃芃没了被窝,一阵凉意袭来让她清醒了几分,活动了下头部,睁开眼一看,老妈抱着被子站在床前,庄浦站在房门口,正笑意盈盈的盯着她看。景芃芃把眼立马闭上,蜷缩起身体,头埋进枕头,喊道:“妈,我马上就起,你们能不能先出去。”
等景芃芃洗漱穿戴好后,端端正正的坐在客厅时,时针指向了十一点半。景芃芃看了眼客厅角落里一堆的礼品,猜想应该是庄浦家带过来的,疑惑的看了眼庄浦这是要干啥,挑在大年初二跑上门来,还带着爸妈一起。
庄家在庄浦读大学时就从这个厂镇搬到县里去了,他们高中那几年,化工厂宣告破产,厂区被当时的镇政府接管,父母辈这一批的厂职工大部分都被迫下岗,陆陆续续的外出务工或南下做生意。时间久了,赚到钱的都去县里买了房,举家搬迁,比如占星然、问小道他们,早早的就搬到县城里。还有一些勉强维持生活的,选择继续留在厂镇里生活。
景芃芃家里,景父是县林业局里事业编的小科员,收入不高,景母之前是化工厂的质检员,因为景母身体一直不好的缘故,景父当年在化工厂宣告破产前,托了关系给景母办了病退,虽然病退工资很低,但也不至于像其他家庭那样,下岗后需要背景离乡的外出务工,家里一直靠景父的收入撑着,也没多的钱去县城买房,景家就一直留在了厂镇上。
虽然从县城到厂镇车程只要个二十分钟,但初二这天跑来串门,景芃芃有些鄙视庄浦,一直没给庄浦好脸色看。
景父应对这个场景也觉得有些尴尬,看时间到了饭点,人家客客气气的带礼品上门拜访,他也不好冷脸相待。于是冲厨房里忙活的景母喊了句:“别忙了,家里来了客,我们中午就在外面餐馆喊一桌吃吧。”
庄浦立马起身说:“景爹,别这么见外,我厨艺不错,我去厨房做饭。”
景父准备起身一起去厨房帮忙,景芃芃一看形势不对,要留她单独应对庄父庄母?怎么可以!这么可怕的事让她独自面对,庄渣渣,我xx你祖宗!!
景芃芃立马站起来,一把拉住庄浦,结果起得太猛,腿被茶几角绊了下,痛得她朝边上跳了一大步,重心不稳,随机往庄浦的方向扑了过去。
庄浦怕她摔倒,急忙伸手搂了个满怀,接住景芃芃后,他转头看沙发上的景父和自已父母三脸震惊看着他俩,庄浦忍不住笑出声,对怀里的人低声道:“你再饿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不不不!啊对对对,我是饿了,所以想出去吃,早点吃上饭。”景芃芃扑倒在庄浦怀里的那一秒,就想找个墙角缝把自已埋进去了,庄浦还调笑她,她也只能忍着尴尬与怒火,保持仪态的站直了身,推开庄浦,急吼吼的喊着出去吃饭。
“好,听你的!”庄浦笑得一脸宠溺。景芃芃看他笑成这副德性,想着庄浦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该不会认为自已跟罗泊远没戏了,他就可以重修旧好?想着登堂入室?来个明正言顺?啊呸!
景芃芃正准备发作,想骂他几句,看到庄母在旁边一脸的慈眉善目,她心里没由来的突突突的发怵。印象中,庄浦的妈妈从来没对她和颜悦色过,每次看到她都一副趾高气昂的表情,仿佛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通知她:你个小门小户的小丫头片子,离我儿子远一点。景芃芃虽然学生时代很虎,但看到庄母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本能的有多远跑多过多。许多年后,再见庄母,尤其是看到对方还冲她笑,景芃芃吓到脑门冒冷汗。
庄父附和着对景父说:“也是挺冒昧的,听庄浦说他回湖广大半年时间,芃芃对他很是照顾,我们早就想过来拜访表示感谢,一直也没合适的时间。正好春节走亲戚窜门到厂里看望庄浦他表姨,就合计着先到你家来。”
景父陪笑道:“带这么多东西来,客气了,客气了!我去厨房喊孩他妈一起出去,稍等啊!”
景芃芃在一旁暗暗翻白眼:合适的时间,那今天就是合适的时间了?
餐厅包厢内,景芃芃和景母端坐着不说话,全程就景父和庄父在客气的交谈,庄母时不时的搭上两句。庄浦跑到餐厅的隔壁奶茶店买了三杯热奶茶端进来,给在场的三位女士一人一杯,递给景母时,还特温顺的跟景母介绍奶茶:“张姨,这个没有放奶,就是红茶加了点柠檬汁,以前就听芃芃说您不爱吃酸,我物地让奶茶店多放了点糖来中和酸味。”
景母本来板着个脸想拒绝,但看庄浦一脸的诚恳,还是伸手接过放在桌面上。景母对庄家一直有意见,当年她因病退休后盘了个小门面卖日杂百货用品,生意普普通通,赚点小钱补贴家用。后来化工厂垮了,虽然大部分原厂子的中年职工都外出务工了,但镇政府把厂园区卖给了一个福建老板办企业后,福建老板又从外地聘请了一波年轻务工者,景母的小店生意反而红火起来。庄母有几年跟间歇性精神病发作一样,时不时的跑到她店门口,阴阳怪气的找景母拉家常。名为拉家常,实为让景母看清两家的差距,她女儿是进不了他们庄家门。景母哪受得了这个气,没多久就把店面转让了,以要外出打工供女儿读大学为由,跑到外地务工了。
庄母看景芃芃的母亲一直面无表情的,也知道她是对多年前的事介怀,便堆起笑脸说:“我们家庄浦就是偏心,你看他给我的就是随便点的奶茶。我好多年前就跟张姐提过,庄浦对芃芃好到忘了我这个老妈。”
“妈,你啥都能喝,我自然就随便点了。”庄浦耐心解释道。
“你别不承认,有一年暑假你带着芃芃在外面逛街,你都看到我跟在你们身后走了,大热天的,我热得汗流浃背的,你只顾着给芃芃扇扇子,递手帕擦汗。”
景芃芃心里咯噔一下:我擦,以前他老妈还跟踪过我们?
庄浦起身走到桌对面,给庄母倒了杯热茶,俯下身在庄母耳旁说:“妈,您今天少说话,多笑笑就行了。”庄母内心一阵委屈:这小子还嫌弃起自已老妈了。
餐桌这边,景母也拉过景芃芃小声交谈:“你跟庄浦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我也不知道他们家唱的哪出。”
景母看景芃芃一脸的真诚,暗叹别人家的女儿是傻白甜,自已家的女儿是傻白痴,便板着脸问:“你爸上次回来跟我提了嘴,我想着依你的性子应该不可能跟他合好了,所以你这次回来我也没过问。可今天他们家都上门了,初二是什么日子,你还骗我说没怎么回事。”
“妈,我......”
“我先跟你说明了,我跟你爸在这事上看法不同,我不同意。”景母看庄浦缓缓走回座位,没等景芃芃解释,提前表明了自已的态度。
景芃芃被景母一把推回座位,三分之二边的屁股悬空,差点飞出坐在地上,庄浦手快的俯过身接住她,小声问:“挨打了?”
“你这是唱哪出?”景芃芃侧过脸问。
“给你爸爸送酒啊,上次你爸说那酒很得劲,让我再搞点给他。”庄浦一本正经的说:“但我又没车,正好我爸妈今天开车来这边看表姨,我就蹭他们的车过来了。”
“蹭车你有必要把你爸妈带来么?”景芃芃气极,庄渣渣找理由借口真是一套一套的。
“我爸看我藏着好酒不给他喝,反而拿去送人,就想跟上来看看是何方神圣。”
“接着编!”景芃芃感觉自已可以喷几口血出来,怒目瞪着庄浦。
景父看到女儿那边的动静,也怕景芃芃发起宝气来,失了礼数。连忙说:“菜上齐了,庄主任、浦主任,我们吃吧。芃芃,你给你庄叔叔和浦阿姨倒茶水啊!”
景芃芃起身准备去倒茶,庄父连连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景兄弟你也别客气,我们都好多年没见了,今天我们喝点小酒,叙叙旧,别整得太客气了。”
景父一听酒,眼睛就亮了,问:“以前没怎么见你喝过酒啊。”
“以前那是工作原因,要主刀就得滴酒不沾,现在我都退二线了,也早拿不动刀了。”庄父笑着解释。
庄母接上话茬得意的说:“老庄好多年前就升任县医院的院长了,自然不主刀了。”
“哦哟!了不得啊!我刚还称呼错了,庄院长,对不住了。”景父立马陪笑:“庄院长这是人生赢家啊,事业和家庭都很美满。娶了个好老婆,浦主任又贤惠,又是事业女强人,二位还培育了位优秀的儿子。从庄浦的名字就看得出,两位感情深厚。”
景芃芃冷笑了笑,暗道:是了,庄浦这名字,取自他父母的姓。从小同学们就知道庄浦家境优渥,父亲是医生,母亲在银行工作,父母感情还很好,庄浦在一个幸福又圆满的家庭长大。相比较厂里的普通工人家庭的职工子弟,他们家的门楣还真是高了一等,也不怪庄母总是嫌弃自已上不得台面。
庄母被夸得有些起调了,继续说:“别主任主任的称呼我拉,我已经退休两三年了,况且我是在支行副行长的职位上退休的。”
庄浦和庄父同时脸色一变,庄浦叹口气,心想刚交待老妈低调行事算是白交待了。他这位老妈什么都好,就是虚荣心重了些,尤其是庄浦几个舅舅的生意这些年越做越好后,庄母的心态越发跟暴发户一样,恨不得张榜公告浦家发达了。
景芃芃抬抬眉,她总算是知道庄浦的前妻为什么肯顶着满旗贵族后代的身份,下嫁给一个外地小伙子,原来庄浦家的父辈们这些年还是发展得很不错。如今庄浦敢净身出户,也还是有父辈们撑腰。
景母把筷子一放,冷哼一声:“那我们这平民老百姓的,今天还能有幸跟院长和行长同桌了,呵呵,可惜我没这个福份跟大人物吃饭。”说罢,站起身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冲景芃芃喊道:“下午跟我回老家相亲去,你堂婶子跟我提了,彭家那小子又没血缘关系的,家里也还有些小钱,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勉强也配得上。”
景父脸色微红,连忙起身,冲庄父略表歉意的点头,追了出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景芃芃说:“芃芃,呆会把帐结了。”
庄浦握了握拳头,脸色有些苍白,看了眼惊慌失措的庄母,又转头看了看托腮沉思的景芃芃,想开口跟她解释。庄母却抢先开了口:“芃芃,我不是那个意思。”
“庄叔叔、浦阿姨,我妈说家里灶上还煲着汤,她忘了关火先回去了,就留我招待您们,我们吃吧。”景芃芃招呼着桌上剩下的人继续吃饭,一顿饭短暂的吃完后,又礼貌的目送庄浦一家离开。
临走前,庄母还拉着景芃芃的手,一脸歉意的说:“芃芃啊,阿姨真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怕你嫌弃我们家庄浦离过婚,他虽然净身出户,但我跟他爸爸还有点家底,可以帮他的,你们两如果........”
“浦阿姨,我妈在喊我回去相亲了,您先上车,庄叔叔在等您呢。”景芃芃也懒得听她把话说完,用巧劲把庄母塞进车后座,立马关上车门。庄浦倒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驾驶座上,没再说话,见芃芃关上车后门,立马一脚油门开走了。
回到家后,景芃芃抱着景母大大的夸赞:“干得漂亮啊!张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