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事事有商量,这些要紧的大事,对内对外绝不会有差错,已是多年的默契,错不了。
“对了,小和子告诉我,有宫人瞧见老八一家三口在宫道上说话,后来像是不欢而散,胤禩气呼呼地走了。”
“一家三口?”
“觉禅贵人也在。”
毓溪越发听不懂了,奈何胤禛也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而毓溪只知道,她教八福晋如何摆脱惠妃的磋磨。
胤禛嗔道:“怎么敢拿嬷嬷做借口,嬷嬷年事已高,可不管这些琐事。”
毓溪诚恳地认错:“是我多事,也是我不周全,下次再不敢了。”
见媳妇儿如此自责,胤禛又不忍心,伸手摸一摸毓溪的脸颊,宠爱地说:“一点小事,你是心善心软,嬷嬷不会怪你,我也没怪你,只是提个醒。”
毓溪在丈夫的掌心亲了一口,有人哄着,心里自然高兴。
却不知自家小祖宗突然跑进来,不仅看见了额娘亲阿玛的手,还一脸新奇,等着还有什么有趣的事。
两口子扭头见儿子手里拽着一张沾满墨汁的大纸,安安静静站在地上,睁大漂亮的眼睛,小嘴也张着,那满身的高兴劲儿,像是遇上了什么大好事。
胤禛缓缓收回了手,干咳一声不知说什么好,弘晖却跑来趴在额娘的腿上,小嘴撅的老高,也要和额娘亲亲。
毓溪脸涨得通红,胤禛亦如是,伸手捞起儿子,正要打他屁股,却被弘晖抱着自己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奶呼呼地喊着:“阿玛,阿玛……”
“听听,你儿子可会撒娇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
此时,念佟带着她写的字也来了,见弟弟撒娇,便来缠着额娘,更是互相攀比起来,哪个也不肯吃亏。
“阿玛,弘晖写的好。”
“臭小子,你这也叫写字?”
“阿玛,姑姑说要多夸夸弟弟,弘晖已经能坐得住,可厉害呢。”
“是姐姐教弘晖……”
爷仨对着几张破字叽叽喳喳说不完,吵得毓溪耳朵生疼,可嘴上挂着笑,怎么看都高兴。
如此直到深夜,俩小祖宗睡下,夫妻俩才真正喘了口气。
躺在床上,胤禛想着想着,不禁失笑,毓溪吹灭蜡烛钻入被窝,叫胤禛搂在怀里。
“你笑什么?”
“咱们儿子是还小呢,还是天生脸皮厚,怎么能拿着一张乱涂的纸来要我夸他,不怕挨揍?”
“他还小,美丑都分不来呢,我儿子可不生的厚脸皮,谁像他阿玛似的,跟那城墙一般厚……”
“说谁呢?”
“谁说我儿子,我说谁。”
“那叫我摸一摸,四福晋的皮厚不厚?”
“你敢……”
嬉闹低吟声里,毓溪到底是被降服了,她头疼静养这些天,胤禛只在书房歇着,再有前些日子的奔忙疲惫,小两口好些日子没得亲近,这一下,胤禛可不舍得撒手了。
秋夜凉而不寒,正是温存好时节。
一夜烂漫,隔日清早,年轻力壮的四阿哥,不仅不显疲惫,反而精神大振、满面红光,离家时的步伐也虎虎生风,直到进宫上朝,才收敛几分。
毕竟眼下,大阿哥依旧为亡妻消沉,三阿哥才遭贬谪心情沉郁,太子虽瞧着一切顺遂,可胤禛是不能比东宫更好的。
而胤禩,一早就神情低落,猜想是与贵人和八福晋有关,胤禛不便多问,本是有意避开弟弟,没想到去武英殿的路上,被胤禩拦下了。
“四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又与我客气这些,赶紧说。”
八阿哥稍稍犹豫,抱拳作揖后,才道:“敏妃娘娘故世,延禧宫越发冷清,从前额娘还能有个说话的人解闷,往后怕不是一天比一天沉默孤寂。四哥,能不能替我或是领着我去求德妃娘娘,再选几位性情温和的答应常在,一同到延禧宫住下。”
胤禛道:“你我在宫里长大,延禧宫是何等光景,彼此都明白,再选人搬去延禧宫,哪一位能甘心,便是去了,想来也不会和贵人和睦相处。”
八阿哥猛地回过神来,是啊,他怎么忘了,若非永和宫照顾着延禧宫,那里等同冷宫一般,母亲与敏妃,早就多年无宠了。
“四哥说的,我明白了,硬是把人送去,她们还要憎恨额娘,再牵连了德妃娘娘。”
“胤禩,我有个念头,但不知你能不能接受。”
八阿哥眼眸亮起:“四哥请说。”
胤禛道:“这件事不论求皇阿玛还是皇祖母,你我都不合适,眼下只有胤祥合适,胤祥跟前,我与他商量,就怕你拉不下脸要弟弟出面。”
“四哥的意思是……”
“胤祥一直很感激贵人对他生母的照顾,如今敏妃故世,留下贵人孤零零在延禧宫,那就让胤祥去求皇阿玛或是皇祖母,道是感恩贵人曾对敏妃的照拂,为贵人求得封赏,你看如何?”
“封赏?”
“封嫔后,成了一宫主位,体面尊贵,之后不论从内宫挑选,还是新进宫的,再去陪伴贵人,可就和这会儿不同了。”
八阿哥连连点头:“四哥说的是。”
胤禛道:“你若不嫌我和胤祥多事,我一会儿就去找十三弟商量。”
八阿哥忙道:“怎么会嫌,谢还谢不够,四哥,我与您一同去。”
胤禛说:“胤祥到这会儿还伤心着,不如让他送你一份人情,做些能提起精神的事,而非你欠他人情。因此,这话我来说最合适,等他答应了,你再去谢一句,他也不为难。”
八阿哥抱拳,深深作揖:“多谢四哥。”
胤禛道:“等办成了,再谢我不迟。”
然而这件事,到了永和宫,便是另一番光景。
胤禛母子早就知道,皇帝要在女儿婚后,大封六宫,不仅佟妃会被封为贵妃,觉禅氏也能有幸封嫔,而胤禛一早就说过,他想要这份人情。
如今机会来了,可时机却如此令人难过,得知儿子要劝说胤祥出面,德妃犹豫了。
“你不怕伤了胤祥的心吗,眼下,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吗?”
“过了这个时节,谁开口都不合适,只能跟着佟妃娘娘一起封,可儿子想要截下这份人情。”
德妃怔怔地看着儿子,心里高兴又难过的情绪,该对谁去说。
要说狠,谁能有皇帝狠,如今胤禛能学得他皇阿玛一分,当娘的便十分骄傲。
可这份狠劲的代价,要用一生来承担,最心爱的弟弟,也最敬重他的弟弟,很可能就此散了。
胤禛才几岁,胤祥才多大,合适吗?
“要不,额娘来说,就说是额娘想为你挣一份人情。“
“儿子来说才合适。”胤禛郑重地望着母亲,自信地说道,“胤祥一早就说过,将来的路要和儿子一起走,今日起,儿子便与十三弟并肩同行。”
德妃的心重重一颤,她知道,性情脾气也好,抱负野心也罢,胤禛和胤禵,终究是走不到一起的。
胤祥愿意跟着胤禛,是他们母子的福气,可将来,胤禵要跟着谁,谁又来跟着他。
“胤禛。”
“是,额娘您吩咐。”
“就算将来,胤禵独自走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也一定记得,要把他送回额娘身边。”
“儿臣……铭记在心。”
胤禛起身跪下,向额娘磕了头。
上书房里,正是休息的时辰,胤禵在桌前写字,时不时抬头望一眼窗下的哥哥。
自从敏妃故世,十三哥回到书房后,不念书的时候,他就一直这么呆坐着。
胤禵知道,那袁答应伏法,十三哥不服,他也觉得可笑,可朝廷服了,天下人都“信”了。